立足瑞士 报道世界

忆瑞士—我生命的背景音乐

Johanna是天主教修女,如今已年逾9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老人。
Johanna是天主教修女,如今已年逾9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老人。 杨乐

对于瑞士的记忆,是最姹紫嫣红的春,最深沉饱满的秋,最沁人心脾的冬;是冬季街头里蒸腾的栗子香,是碧蓝湖面上飘过的天鹅白;是在灵魂深处吟唱的静,是在画里画外舞蹈的美。

初到瑞士的那个傍晚,是2002年的秋。秋雨下得很沉,万籁俱寂。第二天,因为时差,头一缕天光掠过时,我便惊觉而醒。拉开窗帘,双眸正对,是一株银杏,遍体透黄,身下的落叶也是黄的,像明媚的影子。虽然后来在欧洲数了6次秋,可对于秋最深的记忆却始终是那株银杏。

冬季瑞士令人神往之处,在于雪,在于雪中的温泉,在于在雪中泡温泉的人。我正是在隆冬时节前往洛伊克巴德(Leukerbad),气温零下十几度,温泉旁的雪已积了一尺来厚。天寒地冻之中,肌肤却可与天地相亲;雪山环抱,呼气成霜,不亦快哉!瑞士的洛伊克巴德被发现于七八个世纪前,连歌德、马克吐温等大师也曾慕名到访。温泉的设施却简单质朴,没有富丽堂皇的用功,与我眼中的瑞士人一样。瑞士人相信,人为修饰是在大自然身上画蛇添足,所以他们的生活力于求简,即便他们中有些人富可敌国。

有一段时间,我在瑞士弗里堡的一所修女院居住。是阁楼。房子很老,脚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窗下是修女院的花园。园心种满了黄玫瑰,墙角则是一溜的薰衣草。我是为了一个人搬进去的,她是天主教修女,如今已年逾9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老人。当时Johanna尚不满80岁,面若施粉,唇若涂丹,走起路来如鹤翅生风。那一年,她是我的德语语伴。每周有三个下午我们都在她的阁楼里度过。窗外的松树给半扇窗户蒙上绿影。靠近窗台的桌上,有木盘子盛满的松果,有英式花枝图缠绕的茶壶茶杯,有她收集的各种色彩和图案的餐巾纸,有针线篮子,还有手头正在做的针线活计。这里面,曾经有一针一线为我织出来的毛袜子。穿着它们,可以直接在地上走而脚不生寒。普通的物件,她也倾心以待。家里的木质衣架,她也为其织上精致的外套。她说,这样的话,衣服不会被细小的毛刺钩坏。除了实际用途,或许她更在意的是生活美学。她在世上拥有的物质,不过就是这个阁楼里的东西。她把时光编织在这些小小的东西里,为之辛苦,为之幸福满溢。

在这个阁楼里,我从一个完整的德语句子都说不出来,到8个月后用德语通过大学的入学考试,我们相拥而泣。考完试,修女院刚好有了空房间,我才得以住进去。我们在同一层楼,她有两扇窗,我也有两扇窗。她仍然在窗下给我织毛袜子,窗前仍然有她为我偷偷留的各种零食。我们的桌上,始终有一瓶我们散步时摘的野花,瓶下都有一张出自她手的针织杯垫。

闲时,我就在大学买两张天票,与Johanna相伴出行。她总是会准备两份吃食,瑞士奶酪配上面包,天冷时还会带上一壶热水和可可粉。在和风畅暖的五月,我们行走于山野, Johanna教我认识了五月小风铃 (Maigloeckchen)。这是一种仿佛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幽兰一般的花,‘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夏季,我跟Johanna学会了辨认各种小果子:Himberren(覆盆子), Johannisberren(醋栗), Apricose(杏), Pflaume(李)。在没有人的时候,Johanna还替我把风,让我可以偷别人家的果子解馋。

关于瑞士,永远不只是春艳秋黄,夏翠冬白,更不只是奶酪火锅和瑞士军刀。瑞士之所以成为瑞士,是因为Johanna这样的瑞士人,他们的生命简单纯粹得一如清水。他们终生阅读书籍,习惯旅行;他们思考,讨论;他们坚守传统,又持续创新;他们既与世界和光同尘,又遗世独立。不论我身在何处,瑞士,在我身上刻上的印记,如同生命的背景音乐,将一路伴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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