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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哥达:瑞士小传(一)

魔鬼桥,位于乌里州安德马特和格舍嫩之间的雪轮峡,现存的一座建于19世纪30年代。上方的是建于20世纪的公路桥。 Keystone

1775年6月21日,年轻的歌德跋涉在崎岖的山道上,不觉进入一片峡谷。只见一侧绝壁耸峙,另一侧渊深湍急,几无立锥之地。正是山重水复,欲疑无路,一座石拱桥竟赫然映入眼帘。它飞架两岸,巧夺天工,不可思议。啊,这就是传说中魔鬼建造的桥(Teufelsbrücke)!

歌德随手勾勒的“魔鬼桥” goethezeitportal.de

今日所谓瑞士,虽是小国,但以制度殊众和文化多元闻名。欲以寥寥万言述说其兴衰缘由,简要之法或是以一件事物为喻。最恰当的比喻,显然莫过于一座山。然而,阿尔卑斯绵延千里,层峦叠嶂,最能承载瑞士历史、反映瑞士精神的又是哪座山峰?是一览众小的杜富尔峰、雄伟瑰丽的少女峰、遗世独立的马特洪峰,还是昔日胜地瑞吉山或神秘萦绕的皮拉图斯山?

都不是。

与山川相比,瑞士显得太偶然和太年轻。当凯撒来到在这片大致由阿尔卑斯山、汝拉山和莱茵河围成的区域时,当地居民是西部以海尔维蒂部落为代表的凯尔特人、东部的列托人和南部的勒庞蒂人。罗马帝国衰落后,勃艮第人和阿勒曼人先后从北方迁入,前者接受了罗曼文化,后者保留了日耳曼本色,列托人则遁入山岭。久之,萨讷河化作两个文化圈的分隔,阿勒河成为主教区的界线,稍有人气的莱蒙湖和博登湖畔也各自融入了更大的经济区域。至于瑞士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其实,中欧本无瑞士。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瑞士。

魔鬼桥,瑞士画家Kaspar Ulrich Huber 作于19世纪。 AKG

直至中世纪晚期,阿尔卑斯山区人迹罕至,只有诸侯、教士和商旅偶尔涉险其间。从德意志前往意大利,若在西部,他们会选择查理曼加冕后归国经过的大圣伯纳德山口,或亨利四世前往卡诺萨赎罪时无奈翻越的塞尼山口;若在东部,如果不是像斯陶芬诸王那样往还于布伦纳山口的话,他们会溯莱茵河而上,从库尔西南穿越格劳宾登的数重山口。

阿尔卑斯山主脉(黄色实线)、主要支脉(黄色虚线)和主要山口(篇幅有限,仅用蓝色数字标注12处),今日交通枢纽加粗表示:1.蒙特热内夫山口,汉尼拔最有可能翻越的地点;2.塞尼山口;3.小圣伯纳德山口;4.大圣伯纳德山口;5.辛普朗山口;6.圣哥达山口,德意之间西部最短通道;7.圣贝尔纳迪诺山口;8.施普吕根山口;9.斯泰尔维奥山口;10.布伦纳山口,德意之间东部最短通道;11.大格洛克纳山口;12.塞默林山口 wikimedia commons/Perconte

其实,沿四州湖南下才是施瓦本和伦巴第之间的最短路线,但需要越过一座高山。它属于阿尔卑斯主脉,是地中海和北海的分水岭,罗伊斯河、阿勒河、罗纳河和提契诺河在此同源殊途。人们早就知道,山上有处隘口,海拔仅略高于2100米,唯其北侧的罗伊斯河在雪轮峡(Schöllenenschlucht)构成天堑,不知曾教多少旅人望崖兴叹。直到1220年前后,附近山民才在峭壁上打入木桩,用铁锁和木板架起一座60米长的栈道(Twärrenbrücke)。十年后,一座木桥排除了通行的最后障碍,直至1595年升级为歌德所见的石桥。

历史

在公元843年的凡尔登条约中,瑞士所在地区分属洛泰尔王国和东法兰克王国。

公元1000年,瑞士所在地区分属施瓦本公国(属于神圣罗马帝国)和勃艮第王国(11世纪时并入帝国)。

瑞士同盟已知最早由老三州(乌里、施维茨、翁特瓦尔登)建立于1291年。16世纪时,同盟疆域已覆盖今日瑞士绝大多数地区。需要注意的是,广义的同盟不仅包括权利平等的正式成员,也包括伙伴邦(如格劳宾登、日内瓦等)和由于被征服而受到歧视、由一邦或多邦统治的臣属地区(如阿尔高、图尔高、提契诺、沃州等)。

于是,除了大雪弥漫的冬季,翻越此山不再困难。许多人将目光投向这条便捷通道,教会也以希尔德斯海姆主教“圣哥达(Godehard von Hildesheim)”之名在山口建造了修道院和客栈。邻近的山谷,包括四州湖畔的乌里、施维茨和翁特瓦尔登也焕发了生机。鉴于山口在军事和商业上的重要性,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久分别授予三个谷地共同体直辖地位,以保障自己通行的权利。

当皇权衰微,这条通道开始受到快速兴起的哈布斯堡等邻近豪强觊觎。为了保住自治权,防止外部干涉,三个山谷的居民结成“誓言同盟”,已知最早的盟书来自1291年。同盟并未提出任何独立或扩张要求,仅意在对内自治和对外互保。

在当时建立的不少地方自治同盟中,誓言同盟显得弱小而松散,但它却是在与封建势力的对抗中的唯一幸存者。它凭借背靠群山、本地诸侯凋敝、远离政争中心的地缘优势,以及卢塞恩、苏黎世、伯尔尼、巴塞尔等同气相求的工商业中心加盟,获得了一片完整的疆域和一支坚强的集体武装,先后在莫加滕(1315年)、森帕赫(1386年)、穆尔滕(1476年)等战役击败了来犯强敌。不仅如此,各邦通过购买、继承或征服,不断为个体或集体扩大领地,并形成了协商和共同管理的机制。十五世纪,老三州越过长期控制的圣哥达山口,进入意大利语地界,1503年占领贝林佐纳;伯尔尼诸邦也向西击败勃艮第和萨伏依,夺取大片法语地区,1536年占领西庸城堡,1603年帮助日内瓦获得独立。十六世纪初,同盟已成为包含13个邦、多个伙伴邦和臣属地区的欧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以骁勇闻名的瑞士青年,主要因为失业、好奇而非贫穷,充当了同盟最大出口商品和重要外交筹码——雇佣兵。

1291年盟书,久被遗忘,18世纪发现。 Keystone

尽管由于宗教改革(茨温利在苏黎世奠定了瑞士新教的基础,加尔文则在日内瓦将其教义国际化)带来的信仰分歧、城乡拉距带来的地域矛盾和新贵崛起带来的阶级争斗,同盟内部冲突不止,使其在1515年惨败于马林雅诺(Marignano)后基本停止了扩张,但各邦相互制衡于内、帝国与法国威胁于外,同盟跌跌撞撞却没有瓦解。它拥有了自己的符号:源自“施维茨”的国名和红底白十字的旗帜。1648年,(除格劳宾登以外)免于三十年战争的同盟最终摆脱了帝国的管辖,其模糊的主权获得各国承认。

过了许久,后人才认识到圣哥达山和山口的价值:它屹立中央,使原先互不相属的经济和文化区域融为一体,开创了一个风雨不倒的政治单元。有了圣哥达,瑞士并非注定兴起;没有圣哥达,瑞士必将无从诞生。

作者简介

他山未眠客,现居瑞士,平日碌于生计,闲时颇好文史。尝闻友人怨文字不通,不得尽观瑞士繁荣之由,又睹媒体人云亦云,报道不乏陈见疏漏。故作此文,凡五章,试以不足万言梳理海尔维蒂发展大略,欲抛砖引玉,洗刷视听,敬献于同好瑞士之华人读者。

*编者:《圣哥达:瑞士小传》系列由他山未眠客供稿,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瑞士资讯swissinfo.ch分五期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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