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瑞士 报道世界

身懷中國功夫的瑞士攝影師

阿德(Marcel Sauder)作品
阿德(Marcel Sauder)作品 Marcel Sauder

21歲結束飛機技師的學徒生涯,決定走出瑞士看一看世界的阿德(Marcel Sauder),賣掉了全部值錢的東西,和女朋友分手,前往台灣參加世界盃國術比賽。從小習武的他帶著一身的膽量和攝影專長,30多年來走遍世界,最後瑞士和台灣都是他的家。

武術開啟了瑞士少年對世界的探求

60年代中出生的阿德,小時候身材瘦小,在工人階級的成長經驗讓他從小就知道:強身保護自己是立足社會之道。最初他學習了日本武術,後又跟著一位來自中國的武術老師學習了少林功夫,師門訓練嚴格,耗透體力,他說:「每次練完幾乎是爬著回家。」儘管疲累,從他的眼裡,少林武術充滿了體操動態的美感。

阿德(Marcel Sauder)
摄影师阿德(Marcel Sauder) Reto Martin / Reto Martin

1981年,他在蘇黎世找到了一位瑞士的詠春拳老師,他馬上知道:「這就是我想學的,自我防衛的武術。」就此,他一頭栽進了詠春拳的世界。

他的瑞士武術老師,曾待過香港與台灣。在師門裡不少人都去了台灣,在團體中阿德就常聽聞亞洲武術大師的名字,不曾學過中文的他也說得出幾個中文名字,回憶道:「當時我們說,台灣是中國,而中國大陸是紅色中國(Rotchina),現在只有瑞士老人會這麼說。」

80年代中期,在台灣舉辦了世界級的國術大會,師門裡都在熱烈談論。隔年想看世界的他結束了學徒的學業,變賣值錢的東西,結束一切,單槍匹馬前往台灣參加世界盃國術比賽外部链接擂台賽外部链接

他仍然記得:「當年航空公司的選擇很少,我用2800瑞郎買了菲律賓航空的機票,飛了30小時到了台灣。瑞航雖然也有班機,卻是天價,我根本負擔不起。」

1992年阿德在台灣向盧文錦師傅學習詠春拳
1992年阿德在台灣向盧文錦師傅學習詠春拳 Marcel Sauder提供

闖蕩武林練出一身功夫

阿德求學的年代,英語教育在瑞士並不發達,他只學過德語和法語。1986年到台灣時,在台北街頭與人比手畫腳。但台灣的道路設計與門牌編碼與瑞士不同,拿著詠春拳老師的地址,在台北尋路,卻一直迷路。

就在老師家附近的一家小雜貨店,他用了很爛很破的英文跟一個老人問路,那個老人為他指路。到了道場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指路的老人就是為他指點迷津的師父,第一次到亞洲就體驗像是小說般的情節。

當時的台北尚未國際化,生活只能以全中文進行,阿德就在日常生活中把語言學起來,例如:為了吃飯,學習看小吃店的菜單;為了不再迷路,學習看路名,所有的事都自己來,語言就在闖盪之中自然而然學會了。有時候,沉浸在一個環境裡,困難也就無師自通了。

認真過著每一天,在台灣他不只練了武術、學了中文,也把英文學會了。

習武者的毅力表現在不間斷的學習

一年半後阿德帶的錢快用完了,凡事照規矩來的瑞士性格,他到台北的移民署詢問如何合法長久居留。當時他的師父看見他的全心全意習武,為他做保人,保證他在台灣學武術,絲毫不假,在師父的協助下他得到了台灣政府發的長期居留證和工作證。

幸運地,不久後他找到了一個電腦公司的工作,他取得了長期居留的文件,也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此時,他也開始培養另一門興趣:攝影。

認真投入之後,攝影開啟了他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跨入專業攝影的偶然與驚奇

90年代初,除照相機之外,仍需要膠捲和暗房技術才能沖出照片,攝影師亦是極為新穎的職業。所有的科技都在起步的年代,手機和電腦正在研發階段,阿德有一天帶著他的BB-CALL和照相機坐在台北新公園的長凳上,心裡正琢磨著:我能用攝影技術做些什麼呢。此時,忽然走來了一個女孩問他:「你是攝影師嗎?能不能替我照相?」

這個偶然的機會,帶來了他在台灣人像攝影的第一門生意,意外地廣受喜愛。當時流傳在台北新公園有一位來自西方的新銳攝影師,價格公道。當時阿德收費底片膠捲50元,攝影費200。每到週六、週日都有20多歲的年輕女孩來找他拍人像,他回憶道:「有時大排長龍,一天有20幾個人來拍,也有一再回流、拍了兩三次的客戶。我於是在台北各大景點為女孩們拍照,這些年輕女孩有的想留下青春美麗的回憶,有的只是來認識我。」他邊說,邊大笑了起來。

這門生意比當上班族賺的錢更多,此外阿德鏡頭之下的人物與風景也觸動人心,於是他便被媒體發掘,成為一家國際媒體在亞洲的特約攝影師。他所拍攝過的歷史事件包括:柬埔寨大屠殺、韓國的工運、越南和中國的紛爭,日本的電車毒氣事件等等。攝影師捕捉歷史鏡頭,就因此他親身參與了許多亞洲的重要事件。

今日時光不再,他說:「當時的國際媒體,需要專業的記者和攝影師來記錄事件。而今大家都有手機,只要找到在場的人要到照片,彷彿就有新聞。」媒體生態的經營操作與從前不同了,專業攝影師的歷史任務已逐漸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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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安適就是家

90年代阿德的青春歲月在台灣度過,他看到人們工作賣力,開放真心做朋友,也經歷了活潑的慶典,這些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與奔放。他的青春、友誼、愛情與事業的成功,都在海外開花結果。台灣的熱力和瑞士的冷靜是他親身體驗的反差。

1997再次回到瑞士定居,也看到國家的進步,他說:「我感受到的是正面的文化衝擊(Positiver Kulturschock)。」在小處中阿德發現國家公權力和人民的生活有了極大的變化,而且是走向開放,瑞士脫去了原本記憶中的灰暗與沉重,這讓他下定決心在瑞士長住下來。

「我離開以前蘇黎世沒有露天咖啡廳,而今天我們坐在外面享受陽光、喝咖啡。以前有的瑞士人像警察一樣,也處處在揪出別人做得不夠好的細節,生活很壓抑。而現在走在路上,有人微笑,這樣正面的美好,在我離開以前沒有感受過。」阿德分享道。

瑞士和台灣都是家,定居瑞士後,他和妻子每年都回到台灣訪友、練武術,3週到2個月不等。他說:「我1987年所交的朋友是永遠的朋友,他們給我寄卡片、寫信,從今天來看是一種古老的友誼。我沒時間回覆,他們都不會生氣,完全理解我的忙碌。我感覺台灣像是病毒,去過一次,感染上了就血液中跟著你了。」這樣的說法,帶著瑞士的幽默。

做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瑞士人,他提到制度面的感受:「瑞士是一個講究民主與人權的國家,我走遍世界,看到有的國家民不聊生,人民與國家對抗,或是人民想移民、外逃,在今日的瑞士沒有人必須活在恐懼之中。」在動盪的世界,瑞士即使不完美,仍是一個平靜安全的小世界。

擺盪瑞台兩地的選擇

為了在武藝上持續精進,幾年前阿德在台灣的台南尋找到一個教授永春拳的老師父,繼續拜師習武。他說:「師父經歷過了日本人、國民黨,他以正直的態度帶領家族走過不同的年代,這對我是一個全新的體驗。原來人可以活得如此正派、正直。」這派永春是永遠的「永」,無論是在流派上或是演變上都與言字邊的詠春不同了。

他也說:「師父過世後,我祈願在台灣建一個永春中心,也有計畫地進行著,我希望人們可以在中心裡練武術、休息、養身,也養生。這幾年我看見台灣的進步,生活品質提升,而台灣和瑞士一樣生活很安全、自由。」過著安全、安心的生活這也是瑞士人對生活基本的要求。

瑞士近年受到氣候變遷的衝擊,過了幾年的暖冬,如同許多瑞士人的抱怨,他說:「我不喜歡沒有真正冷過的冬天,現在冬天冷得不夠徹底。總的來說,我比較耐熱,所以在台灣和瑞士之間,我有選擇的機會。」

對武術有傳承具有無限熱情的瑞士阿德,把台灣視為復興武術精神與技術的基地,為了完成計畫,半年台灣,半年瑞士擺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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