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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丽 (第三节)

蒋丽 (第三节)

她说他可以教她,他冷笑了一声说没时间没力气。然后他又提到钱,他说他设想了一下未来,觉得她还是应该出去找一份工作,他不想有经济负担。她说他应该知道自己是“黑户口”,“黑户口”找不到工作。上次那户人家因为她的辞职反复刁难她,甚至扬言如果她真的辞职就要去警察局告发她,这些她都告诉过他,而他那时候说的是,“别害怕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你,并且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跟她看到过的电影里的台词一样。

现在他对她冷冷地说,她得自己想办法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尽管有难度,但要求可以放低,瑞士没人肯干的活她可以尝试着来做。“没人肯要‘黑户口’的,警察会抓住我的。”她快要哭了。他从身后紧紧环抱住她娇小的身体,用手一下一下爱抚着,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可以做妓女的,又享受又容易。”

那个晚上男人出门后直到凌晨才回来。她坐在厨房里一动不动,无法说清折磨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是心破碎了却没有得到清理,尖锐的一片片仍扎在身体里。她以为曾经艰难的日子会因为这个男人而过去,成为日后微笑着告诉下一代的故事,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让她想起所有母亲在电视剧里对跟错男人的女儿说的一句话,“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她是聪明的,在情绪稍微平复后想到解决所有矛盾的关键在于钱,有了钱她就可以搬去其它地方一个人住,有了钱就可以去学校念书,然后试着办一个学生签证名正言顺地待在这片土地上。

男人的脾气越来越糟,在之后的两个月里他很少夜晚留在家里,他们的对话很少是流畅的,愉悦的,所以到后来谁也不跟谁说话。她微薄的积蓄已经用完了,只能等着他买东西回来,而每次当他把食物交给她的时候,他的脸色看上去是那么糟糕,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在她面前忍不住骂了一个字:猪。她手脚冰凉,但依旧故作镇定,她知道如果自己哭或者跟他理论,只会被男人赶出家门,出了这扇门,她又能够去哪里。

男人曾经真的想过要与她结婚,也搜集了不少关于如何申请办理的资料,但是蒋丽的“非法居留”让整件事情操作起来颇多周折。他在酒吧里与那些跟他调情的女人们商量这件事情,她们燃着烟,沉思了一下对他说,“你这样私藏‘黑户口’警察是要来找你罚款的,再说谁知道她在中国是不是潜罪而逃。”

他听了很着急,他可不想为了一个无法沟通,来历不明的中国女人承担什么责任,他知道如果自己赶她走就没有了免费的性生活,也没有人为他打扫房间了,他也知道赶她走,她也没地方去,收留她供她吃住已经是很大的慈善了,没必要再提供其它的善待了。

在与他调情的女人当中有一双黑色的金鱼眼总是温情地看着他,她是黑白混血,皮肤是牛奶巧克力色,那双奇大的眼睛总是在暗示着他什么。她说流利的德语,常常在半夜喝醉后打电话跟他聊天,渐渐地他知道了她的需求:她所持的身份是难民,签证在半年后就过期了,她不愿意回到自己的穷乡僻壤,希望能留在这里,所以想要跟他结婚。

当他知道了她的目的后,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在房间里跳舞,他把蒋丽从床上喊醒,问她是否觉得他很迷人。30多年来没什么女人看上过他,更不用提跟他结婚了,而现在两个女人供他抉择,而前女友最近也常常来探望他,她过得不太如意,却见他混得不错,于是在不相往来的半年后,她登门造访,酸溜溜地奚落他怎么找了个中国女人,男人嘻笑着告诉她,他不只有这个中国女人。

男人的脸上只有喜悦和自豪,曾经因为牵挂而引发的伤感如今早就消失无踪。有些时候人们借助一些外在的东西来衬托自己的价值,于是前女友在他面前突然怀疑起自己是否做了一件傻事,那个现在跟她在一起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给她再多的钱也是不会跟老婆离婚的。她看着他愉快的神情,醋意越来越浓,于是当天晚上她把他邀出去看电影,随后跟他重温旧梦,狠狠地做爱。

对于他的变化蒋丽是无权干涉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他高兴。结婚,居留和挣钱依旧是她不变的目标,家乡的人在看着她呢。没有经济来源始终是她的弱势,“牛奶巧克力”每月能得到政府对难民的补助,所以她有时候能请他喝酒和看电影,他们有着很好的交流,玩笑不断,她似乎势在必得。蒋丽对于工作的渴望是那么得强烈,甚至有过出售毒品的念头,这个灵感来自那个男人,他是一个瘾君子,刚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在她面前发誓结婚以后就戒毒,但现在一切都走远了。

他和“牛奶巧克力”常常躲在卧室里,一抽就是整整一个晚上,他买回家来的食物越来越少了。蒋丽在纸上算计卖出一支毒烟能赚多少钱,卖出多少她就能去念德语课程了,卖出多少她就能离开他了。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打消了,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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