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犹太主义在瑞士

每每面临危机，总有许多人倾向于拿反犹太主义当成解释一切动荡矛盾的万能公式-长达数世纪以来莫不如是。而从反犹太主义刻板印象的萌发到深刻反思，瑞士则有更长的历史可可以追溯。

自2023年10月初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加沙战争爆发以来，世界各地的反犹太行动再次冒头。在瑞士，“犹太人去死”的字眼被喷刷在房屋上；佩戴大卫之星的人遭到公开攻击。

2021年，瑞士犹太人社区联合会携手瑞士联邦反种族歧视委员会(Eidgenössischen  Kommission gegen Rassismus)联合发表了一份关于反犹太主义现象的报告。该报告证实，即便是在当前的社会危机时期，社会大众迫切寻找替罪羊的需求，依然能够通过煽动对犹太人的仇视情绪得到极大满足。“和过去一样，犹太人迅速地被认定为制造危机的罪魁祸首。”

反犹太主义的刻板成见在瑞士也屡见不鲜。瑞士联邦统计局于2020年进行的一项民意调研显示，39%的受访者具有反犹太主义的倾向-在他们看来，犹太人贪恋权位、嗜钱如命、且在政治立场上极为激进。

在关于休眠资产的辩论中尖锐化

在梳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瑞士奉行的难民政策时，我们不难发现，自19世纪末期以来，瑞士对待犹太人的策略，始终深受外事警察部门决策的影响。而这些决策旨在保护瑞士免受“犹太人的渗透”，避免大量外来犹太移民的涌入给本国带来负面影响，从而导致国家“过度异化”。

上个世纪60年代，第一批关于纳粹对犹太人实施种族灭绝大屠杀的新闻出版物在瑞士面世。即便如此，在瑞士这一话题却依然未激起任何波澜。然而时至1995年，瑞士终于开始回首直面那段历史。当时，历经大屠杀浩劫的幸存者们在美国提起诉讼，理由是：他们无法获得自己名下在瑞士银行账户的使用权限。

最终，瑞士银行同意向经历了犹太人大屠杀的幸存者及其后人支付总计12.5亿瑞郎的赔偿款。随后俗称的“贝尔吉耶报告”(Bergier-Bericht)问世，它对瑞士在二战期间所扮演的角色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回顾。

不过面对犹太人大屠杀幸存者对休眠账户的索赔诉求，瑞士国内存在着意见分歧：在瑞士广播电视集团SRG于1997年进行的民调中，53%的瑞士民众认为犹太人幸存者向瑞士提出的要求正当合理。然而，在剩余47%的人看来，瑞士方面理应断然拒绝他们的诉求。

时任瑞士联邦委员让·帕斯卡·德拉穆拉兹(Jean-Pascal Delamuraz)也将犹太人幸存者们提出的诉求描述为“某些小群体的敲诈行为(…)”，认为那些幸存者意图“破坏”瑞士金融中心的稳定地位-这恰恰与反犹太主义中犹太人唯利是图、欲壑难填的刻板印象不谋而合。

读者们在致编辑部的信中，对德拉穆拉兹的言论纷纷予以盛赞。当时，瑞士联邦反种族歧视委员会表示，在那场论辩期间，过去仅在地下暗流涌动的反犹太主义，开始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眼前。

反犹太主义的起源

对犹太人的仇视情绪，可追溯至中世纪时期：彼时，因宗教和经济动机而催生的反犹太主义在欧洲大陆上萌发蔓延，因此而塑造的犹太人的形象至今还依然在广为流传。当年，犹太人因被世人视为疾病的传播者和谋害儿童的侩子手-以及靠放高利贷谋生的敛财者-而处处遭遇排斥与迫害。到了15世纪，与在欧洲其他地方的境遇一样，他们也遭到了当时瑞士联邦下属绝大多数城市的驱逐。

即便到了19世纪，承认犹太人是和其他瑞士人享有同等权利的瑞士公民，也依然遭遇了相当程度的阻力。反对者污蔑诋毁他们为传说中背叛了耶稣的犹大的后裔。直到1866年，瑞士的犹太人仍然在法律上被认定为异乡人-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他们在瑞士摆脱束缚、终获权利和自由的时间显然要晚得多。

19世纪，对犹太人的敌视和污名化从一种宗教动机催生的仇恨，发展成了能解释摩登时代涌现的一切问题的万能公式：人们普遍认为，犹太人该为那些令人避之不及的变动负责，中世纪所塑造的贪婪的犹太人形象，就算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变迁也丝毫没有改变。

无论政治方向如何、阶级属性如何，在反犹太主义这一点上，各界的反应往往出奇的一致。即使是左翼人士，对犹太人的批评抨击偶尔也会越界，从而不慎将犹太人妖魔化。巴塞尔大学犹太研究中心主席埃里克·佩特里(Erik Petry)曾表示：“通常情况下，会出现一种有毒的混合体，其初衷并非针对国家的政策，而是从道德观念上对犹太人的一种攻击。”

正如直到前不久还在反对种族主义和反犹太主义基金会GRA就职的Dina Wyler对瑞士资讯swissinfo.ch所说的那样：“反犹太主义行为是一种千变万化的艺术-它总能利用当下发生的时事，通过画面或文字来保持‘新鲜感’。”

(译自德语：张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