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企业瑞士并购“十问实答”

海航的密集收购之举，是激进扩张，还是理性提升？既然如此看好瑞士航空资产，为何三年前会取消瑞中航线？面对金融危机阴影下的全球资产贬值，海航并购的标准是什么？ AFP

在诸多对瑞士工业、金融及创新型公司表现出浓烈兴趣的中国企业里，海航(HNA Group)虽不是先行者，却属当之无愧的弄潮儿。海航缘何对瑞士企业情有独钟？面对瑞士政府对中资企业的质疑和警惕，它将如何应对？在9月28日于苏黎世举办的瑞中企业商会金融峰会上，海航集团第一次在瑞士接受媒体专访，解答这些存在已久的疑惑。

2016，被誉为海航“全球购”的井喷之年。盘点过去的8个月，海航以平均每月达成一笔海外并购交易的速度，悄然确立起一个全球竞争者的形象。据国际市场调查公司Dealogic统计，截至6月底，海航的海外投资总额已逾540亿元人民币。

在苏黎世纵横交错的古巷里，瑞士资讯swissinfo.ch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海航集团副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谭向东。对这位海航高层领导来说，因为数次收购交易的磋商谈判，他已是瑞士的常客。

对这位海航高层领导人来说，因为数次收购交易的磋商谈判，他已是瑞士的常客。 AFP

回首过去短短一年，海航就先后在瑞士达成三笔大型收购交易：

2015年7月，海航将地勤及货物运输服务集团瑞士空港(Swissport)收入囊中;

2016年4月，海航向航空配餐供应商瑞士佳美集团(Gategroup Holding)提起要约收购，并于7月达成交易;

2016年7月，海航完成瑞士航空技术公司(SR Technics)的收购交易。

海航的密集收购之举，是激进扩张，还是理性提升？既然如此看好瑞士航空资产，为何三年前会取消瑞中航线？面对金融危机阴影下的全球资产贬值，海航并购的标准是什么？面对这些疑惑，谭向东并没有预想中的讳莫如深、刻意回避，接受过多年美式教育的他，更倾向于直面外界的质疑猜测，给出自己的解读。

谭向东(Adam Tan)

现任海航集团董事局副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1999年毕业于美国纽约圣约翰大学保险学院风险控制专业，获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2000年至2001年，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

——收购瑞士三大企业

“我们收购的瑞士三家企业本身就属于优质资产。14年前瑞士航空Swissair分崩离析的时候，这三家公司就是各国买家争抢的焦点。其次，在我们发起收购要约之前，它们自身也在持续盈利，瑞士佳美集团2015年的总营收多达200亿元人民币。瑞士航空技术公司与其他两家略有不同，虽说它现在并没有在盈利，但它的是集机身、发动机、航材服务培训为一体的综合性维修维护服务，对海航来说，是将来有整合效应和盈利空间的企业，我们完全有能力通过兼并重组，让它转为盈利。”

——中国企业瑞士并购优势

“与瑞士本国投资者或者瑞士近邻德国、法国相比，在收购瑞士企业的过程中，中国企业拥有四个方面的优势：中国企业的整合能力和后续发展潜力更高;庞大的人口消费基数;先进便捷的物流;充裕的现金流。比方说海航购买了一家海外航空公司，后续的优质航线整合能力、从中国运送出来的客流量，都不是其它国家能比拟的。”

——为何对瑞企情有独钟

“瑞士工人精耕细作的工作方式举世闻名。另外，瑞士的管理团队并不像其它国家带有较浓厚的本土气息，瑞士的管理人员无论从思维还是视野上，都非常国际化。其次，瑞士法律体制比较健全，在收购过程中的透明性、公正性能得到很好的保障。但在所有这些考虑因素中，我们最看重的还是品牌。瑞士虽说是个小国，自有品牌并不多，但国际型企业很多、国际化品牌的比例相当高，拿出一个瑞士品牌，全世界都认识。”

——瑞士员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质

“瑞士人信誉度非常高，也就是中国人俗称的‘说话算数’。口头说好的事情、双方握了手，就算还没签协议，他们也一定会遵守承诺。这一点最让我印象深刻。”

瑞中企业商会

2015年9月19日，在中瑞两国建交65周年之际，瑞中企业商会在苏黎世正式成立。

瑞中企业商会的宗旨是为了更好地推动中瑞两国间经贸合作及文化交流。因此自成立以来，商会不定期地邀请中瑞双方资深人士就经济、法律、教育等问题举办高端论坛，同时支持中瑞企业紧密合作，实现双赢。

2016年9月28日在建行的大力支持下，商会在其周年庆祝大会之际，在苏黎世举办的金融峰会，来自中国建设银行驻苏黎世分行、海南航空集团、国际清算银行及其他瑞中知名金融机构、国际企业集团的成员围坐一堂，分享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经验及人民币国际化理念。

——海航海外收购标准

“在收购国外企业时，我们坚持只买对的、不买贵的。我们判断一个企业值不值得收购，主要依据五大标准来考量：跟海航目前的主业-也就是航空的相关性和依托性;该企业潜在盈利水平;收购企业所在地的法律健全程度;收购企业现有团队，也就是人力资源;是否符合海航未来发展战略。” 

——收购瑞企后的管理方式

“不存在谁替代谁的问题，我们只会派驻很少的中方员工驻瑞参与管理协作。我个人特别喜欢一句话：全球性思维，本土化行动(think global, act local)。任何国家的企业想要全球化，都应该遵循这个宗旨。我觉得收购一家企业以后在长期管理中双方肯定存在很多差异和异见，毕竟教育背景，宗教信仰等因素截然不同，能达到的最基本共识就是尊重普世价值观、有共同的商业目标。如果说海航有什么经验值得分享，我认为我们之所以跟别国政府、员工达成很好的沟通，秘诀在于我们特别信任当地原有的管理团队。瑞士人这一套精细化管理方式、管理人员对企业的忠诚度，确实值得我们中方学习。”

——瑞士舆论“中国企业威胁说”

(注：今年5月瑞士情报局对外公布的报告，把中国视为“高深莫测的活动家”，认为中国企业和投资者对瑞士工业、金融及创新型公司非同寻常的兴趣会对瑞士构成威胁。)

“一言以蔽之：中国与瑞士的国家体制不一样，所以瑞士政府部门有这种担心很正常。企业家不谈政治，我们通过正常程序和国外的企业来谈收购，接受收购的企业也是因为认可我们合理的出价才会接受兼并。瑞士的企业，中国一个也抢不走。很多政治家和一部分群体把经济发展中的政治因素过于夸大，在我看来没有意义。”

——未来国际投资重点

“海航目前的业务集中在五大产业结构：航空旅业、物流、地产实业、金融和生态科技。坦白说，正是基于我们过去在互联网金融领域起步较晚的反思，我们开始积极地在现在的热点-人工智能、生态科技上有所作为，希望能尽早占据一席之地。虽然乍看上去生态科技和其它海航传统的业务板块关联性并不那么强，但未来我们肯定离不开它。比方说海航传统盈利板块航空和物流，未来的发展趋势肯定是无人机物流配送、无人机驾驶、电动甚至太阳能飞机，这些跟我们的主业都息息相关。如果你不抢占先机、敢于投资，那么将来一旦有了这个技术，你很快就会被别人替代、淘汰。” 

——为何没加入任何航空联盟

(注：国航、深航是星空联盟成员，东航、南航也加入了天合联盟，唯独海航仍然游离在四大国际航空联盟门外。加入航空联盟，意味着该航空公司可扩大航线网络，实现票务、值机服务、乘客奖励计划及贵宾候机室共享。而对于乘客而言，一旦选择航空联盟运营的航班，便可以享受一票到底、行李直接转运等便捷服务。)

“海航比中国其他航空公司都要年轻，所以它们很早就是各个联盟的成员了。加入航空联盟有很多限定条件，对我们来说，目前还未加入的阻碍之一就是联盟中现有的所有航空公司必须全票同意接纳你。优质航线资源是有限的，我们一直很想加入，也始终和各方在不断谈判，但在多方利益没有达成一致之前，还很难说具体什么时候能加入。”

——2013年退出瑞士、取消瑞士直飞北京航线

“当年取消这段航线，主观上是由于瑞士对中国中国人来说还只是个旅游胜地，纵观全年，中瑞间往来的客流量较小，而且我们的优质航线资源集中在布鲁塞尔及柏林，在飞机数额配置上显示出运力不足的问题。近两年我们对瑞士的潜力也进行了重新评估，一直想恢复这段航线，但目前关键是需要通过中国政府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