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一趟没有终点的列车

此内容发布于 2018年01月04日 - 09:00

17 分钟

丽莎

（一）初到瑞士，替SBB背黑锅

瑞士铁路有非常良好的声誉，但第一次工作面试就替SBB（瑞士联邦铁路）背了黑锅。面试的地方离住处比较远，火车需要换乘三次，其中有一站只有6分钟换乘时间，很担心衔接出状况，结果火车晚点让我迟到，雇主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弄得我非常尴尬。

关于一等二等车厢的严格区别，2014年出台了一个特别政策登载在报纸上，为了保证头等车厢的乘客不被打扰，持二等车票不能经过一等车厢，否则算违法。今年夏天，在从Visp到Randa的区域火车上，遇到查票员硬是不让过，说中间有一等车厢，瑞士联邦铁路人为的阶级划分就这样产生了。

火车站按理来说是公共场所吧，除了火车上、侯车的玻璃房、侯车室、咨询大厅和火车站配套的商店里面，其他所有过道月台大厅都是允许抽烟的。在这个什么事情都全民公投的国家，少数服从多数，只能牺牲少数人的利益。

2015年夏天瑞士遭遇几十年不遇的暴热，个别地方气温有上40度，火车上基本没有冷风空调，只有暖气，加上车窗紧闭，有一次我差点中暑昏倒。全球气候变暖，估计这是SBB没有考虑到的吧。

买过单次票，六次票，月票，社区票。一年后收到SBB来信，说如果买年卡可以优惠150瑞郎。我就去了我家附近那个小站办理手续，结果语言不通鸡同鸭讲。我的建议是，去大城市火车站服务质量和水平有保障。

火车票价年年上涨，年卡的价格每年上涨约百分之五，现在火车票年卡已经从2014年的3335涨到3800瑞郎，涨幅还是挺大的。

以上算是吐槽吧，吐完槽来夸夸。因而时常改道或者通过公共汽车转运。所以得特别注意广播通知的临时安排，尤其区间慢车，通常只说德语或者法语，只会英文的我常常漏掉重要的信息，不过也往往有好心人看到你一脸茫然会主动帮忙解释为你翻译。

SBB偶尔会因为他们的失误或者造成的不方便做一些小小补偿，虽然是几瑞郎的代金券或者一小盒饼干，不过还是能切切实实感觉到他们的诚意。

坐车久了发现餐车是一个逃避拥堵的好去处，点一杯咖啡不比外面的咖啡馆贵，就可以享受比一等车厢还好的待遇。

瑞士火车遍布全国各地，在火车不方便的地方有邮政公车、轮船、轻轨和地铁（洛桑）衔接，把整个瑞士像一张网联接起来。观光列车也有好几条线路，各条线路都有不同特色和主题。

瑞士铁路一直在进步。就像始于1930年的冰川快线，全景观光车厢已开通24年。而2016年全世界最长的铁路隧道，瑞士56.3公里长贯穿阿尔卑斯山脉的圣哥塔隧道开通。SBB通过媒体声称，2018年起最贵一次重金购买的新的双层列车将在苏黎世到伯尔尼或者库尔之间运行。总体来看，在瑞士乘火车的舒适度、方便性、设施和服务是相当不错的。

（二）乘火车，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据报道大约三分之一的瑞士居民选择乘火车做为一种日常出行的方式。火车在瑞士高度发达便利，火车更是社会一个小小的缩影，也正因为有如此重要的作用，各种广告宣传、社会活动甚至圣诞节市场的舞台都搭建在火车站和铁路线上。于是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发生很多有趣的离奇的事情……

老验票员：在2015年8月1日瑞士火车票实现电子身份证化之前，列车员都是人工查票。突然查票员笑眯眯的祝我生日快乐，想起来火车票年卡上有我的名字和生日，看他和蔼的态度亲切的笑容，他一定是非常细心敬业的一名老员工。

老司机：瑞士的火车司机常常都很幽默，有一次火车故障，等故障解除几班列车一起滞留的乘客全都水泄不通挤在一辆车上，广播里司机说，请部分乘客往左站，你们大部分站在右边成右派了，列车开不动了，车厢里一阵笑声。

老服务员：有一次巧遇一位自称来瑞士三十多年韩国裔的餐车服务员，那天所有二等车厢满座，连餐车也满了，脑子灵活的大妈就让我们去隔壁的一等车厢用餐，并且热情介绍菜单。大妈主动向查票员解释情况，最后还忙中抽闲跟我们聊天。

永不抱怨的乘客：真的，从来没有见过瑞士人因为不满服务发脾气。列车出现任何故障意外晚点延误甚至取消都是安静的等待，超乎寻常非常优秀的素质。

军人：刚到瑞士，对当兵的扛着枪乘火车很是好奇。后来见多了这些服义务兵役的年轻帅哥们，发现他们都蛮帅气可爱，还喜欢孩子似的七嘴八舌说话。

老师学生小朋友：常常见到老师带着小孩子外出。跟爸爸妈妈们一起乘火车的小朋友大部分很乖很安静。

宠物主人：带着宠物乘火车的人特别惹人羡慕。那些狗狗被主人打扮得好可爱，眼神里全是主人，导盲犬就更不用说，全神贯注保护主人。当然猫猫狗狗坐火车主人得为他们买车票。

居家好男：瑞士好男人真多，常常看见他们前后各一个包，手提小孩的包，还要照看孩子，或者背着小孩抱着孩子，推婴儿车的爸爸不在少数。

爱学习的瑞士人：刚来的两三年发现在火车上看书看报学习的人特别多，常常感叹他们的定力，在网络时代还如此气定神闲看书看报爱学习。最近一两年好像画风有点变了，一眼看过去差不多人手一部手机。

打瞌睡的上班族：早出晚归乘火车去上班的瑞士人还蛮多的，一早一晚见不到外面的风景，常常看到各种睡姿打瞌睡的人。但周末早起外出人少可以享受专列。

小偷：2014年3月遭遇了一次精心设计的偷窃。刚上火车坐下两个小年轻人拼命敲火车玻璃，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自觉地侧过身去看，就在这十几秒的时间，身旁刚刚放下的包被盗。听说之前瑞士治安挺好，随着外来人口越来越多，不安全因素偷窃甚至抢劫时有发生。

户外运动爱好者：瑞士这个热爱户外运动的国家，滑雪假的时候，看他们带着滑雪装备，真让人羡慕。而平时穿着冲锋衣、双肩背包、登山靴或者防水徒步鞋、登山杖去山里徒步的人更是一年四季都看得到。

马拉松选手：2014年9月，我们徒步小分队去布鲁嫩看瀑布，回来的火车上巧遇一车刚刚参加完22届少女峰地区山地马拉松赛的选手，一车的吵吵嚷嚷快乐复加，对面的一位激动地与我们分享他的快乐，给我们看他的勋章，让我们拍照，上面写着：22 少女峰马拉松 13，9，2014

热恋的人：火车上调情戏常常上演，小年轻人全程拥吻或者亲热，就当别人都不存在。

狂欢的人：球队赛季一车人就着啤酒在车上高唱队歌。狂欢节期间火车上满地的纸屑，不用去现场就可以近距离欣赏他们各种风格的装扮。

至于我，在火车上吃喝喝写写画画上网聊天听音乐复习单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打瞌睡看风景看人文看热闹……乘火车，俨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三）乘火车看风景，是游瑞士最美不过的事情

背上背包跳上火车，就算捧起了瑞士美景的封面，推开铁轨迈开双腿，就算翻开了瑞士美景的扉页。每一秒就是一页，每一景都是一篇。来瑞士五年了，火车已经带我去过很多地方，都说瑞士的山山水水，像天堂般的美丽，的确，每一处都是一副画每一处都可以是明信片。对此朱自清先生早在上个世纪就形容得相当精妙，他在散文《瑞士》开篇说：“瑞士有“欧洲的公园”之称。起初以为有些好风景而已；到了那里，才知无处不是好风景……”

刚到瑞士就买了swisspass连续15天的票，把网上搜来的东南西北大的旅游目的地，游了一个遍。瑞士联邦铁路不仅把东南西北连接一体，也通过邮政公车轻轨地铁轮船把水路山区全部连成一片，非常方便。下载一个SBB的APP，配合瑞士旅游局推荐的12条经典徒步路线，可以轻轻松松享受去山里徒步的快乐。

我们乘坐的冰川快车全景观列车在上阿尔卑斯隘口被大雪封住超过一个多小时了，最后全电气化的齿轨列车终于翻过上阿尔卑斯山隘口，继续在阿尔卑斯脊背上爬行。山里一片冰雪的世界，像一场盛大的洗礼，一个全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在火车上看也是种享受，那晚从格林德沃和卢塞恩湖回来的路上浮想联翩无限感概，于是写下了这首诗。

当牛铃摇响的时候

那些地名

不知道在心里

反刍了多少次

那些牛铃声

不知道在梦里

摇响过多少回

那些草甸那么绿

不知道闪亮了

多少个

山谷的清晨

那些雄壮威武而又

连绵起伏的山峦

就像山下

放牧的牛群

头头脊梁高耸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山间徘徊

直到抬头看见那轮

皎洁的月亮升起在雪山顶上

直到暮色融化掉

所有生命的颜色

只留下金属单调的碰撞声

叮咚叮咚叮咚

却是那么悦耳动听

直到我意识到这声音

不但能让我听到

阿尔卑斯山区牧场的

简单幸福与平静

而且还带着生命的温度和力度

仿佛有上帝之手拂过

耶稣之光照过

在夜幕低垂窄窄的乡间公路上

在邮政车暖黄车灯射出的路面

让我听到泉水淌过心上的声音

PLACEHOLDER

我相信每一个人

来到这片土地

都是听从了内心的呼唤

每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人们

都有他们自己的心声

那是如同在冈仁波齐

转山的藏人口中

呢喃的六字真言

如同布达拉宫的转经筒

那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的哗哗声

如同风马旗在圣湖玛旁雍错的

风中猎猎作响一样的声音

是路过或生活

在阿尔卑斯山区的人们

生活的信仰

（四）小火车，大世界

《海蒂与爷爷》是瑞士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约翰娜·斯比丽1880～1881年期间用德文发表的一部作品，描述了海蒂与爷爷、与住在阿尔卑斯山一个小村子里的人们发生的种种感人的故事，曾经被改编成十几种不同版本的电影，翻译成几十种不同国家的语言。在天堂般的瑞士，人们为一部虚构却暖心的小说修建了一个村庄，这是一件多么美好幸福的事情啊。在女儿小的时候，我跟她一起看过海蒂的连环画，深受感动并为之深深向往。当我真的乘火车来到海蒂村，站在海蒂之路的尽头，站在小村庄的山顶，真不敢相信，幸福是这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并且在时间的永恒里，继续温暖下一代下下一代的童年……

然而这个幸福指数全世界排前的国家，却有很多抑郁症患者，而极个别竟然选择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2017年4月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在Biel火车站丈夫遇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向正在进站的火车迎面走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瑞士列车此刻竟沦为加盖死亡戳记的工具，担当了一个颁发死亡通行证的角色，这实在是太令人惋惜。

想起卢塞恩老城的狮子雕像，回顾瑞士的历史，这个四面夹击里曾经贫弱的国家，凭着瑞士人的种种优点，吃苦耐劳、艰苦奋斗、聪明智慧、敬业忠诚、追求品质卓越完美、包容隐忍大度、有责任感、坚守传统又敢于创新……正如他们一路开过来的火车，硬是冲开了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祝福这个国家和他们的人民。

我们是乘客终将是过客，虽然我们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但搭上瑞士这趟没有终点的列车，她会带着我们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