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性&其他：这里孩子有权“重口味”

和年纪尚小的孩子无所顾忌地谈性，真的好吗？其实，孩子们懂的比大人想象的多得多，时间也早得多。 Keystone

“ 南京高铁候车站18岁男子猥亵13岁女童外部链接 ”的新闻曾一度引爆社交媒体：中年父母对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性侵未成年养女视而不见。网友把哥哥双手伸进妹妹衣襟的辣眼照片公之于众，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时间内坊间各种性侵女童视频被爆料。人人喊打管用一时，管不了一世。在“不看不听不说”和“大看大听大说”之间，是时候找一个平衡点了，尤其是说到性，尤其是关乎青少年。

“你总是嫌弃性教育太早，强奸犯不会嫌弃你的孩子太小”-一位网民对南京性侵事件的评论引发数以千计的共鸣点赞：“父母总觉得这对孩子不健康，被别人猥亵了，你就知道是错还是对”，“中国进入性解放时代，居然没有性教育”，“我只想说性教育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在瑞士，小学的性知识课程早已是人之常情，“家长应该从孩子的幼儿园时期起就开始和他们谈及性的话题，”瑞士性教育专家多年前就已指出。

大胆谈性，尽早谈性的结果是：据欧洲统计局数字显示，每千名15-19岁的瑞士少女中仅有3.4人有过堕胎经历，与英国的15人、法国的14人、美国10.6人形成鲜明对比；同年龄段女孩儿的生育率也是一样：瑞士不到3‰，美国为24.2‰、英国15.5‰、法国9‰。

关于性：不忌言

好吧，主动给孩子讲解性知识也许可取。可是，面对家长、面对老师，青少年不能畅所欲言怎么办？让一个15岁的少女脸不红心不跳地向妈妈询问避孕常识，在世界上的大多地方接近幻想。

在很多少男少女摸着黑过河的时候，瑞士孩子们早已有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一个获得联邦及各法语州资金支持的、专供11-20岁的青少年使用的咨询网站ciao.ch(法)外部链接。

在这里没有家长，没有老师，甚至没有身份。孩子匿名进入，提问聊天，来去自由，“无所顾忌”：“性交时阴道发出尴尬声响怎么办？(女孩，2001年出生)”，“精液的味道会因为男人吃过某些食物而发生改变吗？(女孩，2003年出生)”… 很难想象，这些“重口味”问题来自十几岁的孩子!

“有些问题提得也许是有点儿早，但这不是我们的关注点，”Ciao.ch网站负责人Anne Dechambre女士向瑞士资讯swissinfo.ch解释：“有的14岁女孩确实已经成熟到有男朋友、尝试初次性行为的程度。我们的职责是给她们提供尽可能中立准确详尽的知识，从而保护她们的健康。”

于是，网站里有了这样的对话 (以下内容摘自ciao.ch网站)：

_{女孩(2003年出生)：“什么叫做前戏？” ciao.ch团队：“前戏确实是比较含糊的概念，我们认为它指的是通过爱抚、亲吻来发现对方，激起自己和对方的欲望的过程。前戏不一定总是以阴茎插入(阴道、口腔或肛门)为结果… ”} — _{男孩(2003年出生)：“口内性交需要带避孕套吗？” ciao.ch团队：“你的提问表明你非常关心你和他/她的健康，我们为此祝贺你… 口交确实具有风险，尤其是在精子或血液被吞咽的情况下，吞咽者是有风险的，所以我们建议你使用避孕套… ”}

和年纪尚小的孩子如此“平常心”地谈性，真的好吗？但要知道，孩子的成长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欲盖弥彰有什么用？给予青少年“性肮脏可耻”的暗示不仅错误而且危险。有多少遭受侵犯的男孩儿女孩儿不敢揭穿罪行，就是因为羞耻，怕别人知道自己“不再洁净”而选择沉默…  

其实，孩子们懂的东西比大人们想象的多得多，时间也早得多。“对于11-20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性和身体的发育毫无疑问是最受关切的话题。有一种典型的心态叫‘大人的恐惧’，就是家长总担心孩子走偏学坏，其实大可不必。从我们的经验来看，孩子们其实很诚实，并不爱钻空子，他们的留言也不是为了挑衅，而是真的有话要问，”多年从事咨询工作的Dechambre女士对青春期心理自有了解。

ciao.ch网站30年

– 服务于11-20岁青少年的、非营利性质的瑞士法语网站外部链接

– 1997年创建，由瑞士各法语州及私人基金资助，拥有国际HONcode(健康在线行为准则)认证

– 同15家专门机构联手，合作伙伴包括：瑞士性健康基金会、瑞士依赖综合症预防基金会、各法语州性健康及规划办公室、自杀研究及预防中心等

– 使用原则：匿名注册，不收费，24小时通道，48小时内回复保证

– 向青少年提供各领域专家撰写的实用信息；回答青少年的个人提问；紧急情况下的救助；并提供论坛与聊天室供青少年互动交流

“面对身体和心理的私密变化，他们很自然会产生‘自己正不正常’，‘别人和我一不一样的’的疑问。比如‘阴茎长短’这样的烦恼就很常见。这时，一个匿名的咨询平台正是他们所需要的，难以启齿的心事简简单单便可以解决。”

关于人：不评判

网站的另一大特点是所有问题和答案都原原本本地被发布，任何人都可以无限阅读。就算不参与提问， 青少年也可以不留痕迹地飘过，同龄人坦诚相见的问话和专业团队解答很多情况下足够排疑解惑。

明白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明白自己的烦恼或好奇并不可耻，最终保护的不仅是青少年的健康，还有宝贵的自信。“自信是青少年的脊梁骨，如果他们有了挺直的脊梁，就能在人生中为自己做出明知的抉择。孩子们并不脆弱，绝大多数的青少年对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心态是积极的，”Dechambre指出。

如果是这样，那么多青少年暴力、犯罪、抽烟、吸毒、意外怀孕的事件又是哪里来的？“这个年龄段的人有试探极限的冲动，这是成长必经之路，只能让他们去，因为拦也拦不住。但是成人有责任告诉他们风险，然后就是信任他们，相信他们的智商！我们都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Dechambre笑着说。

也是，浪来了，硬挡不如疏导。话虽这样说，但家长们恐怕还是会放不开， 放不下。“他们的反馈有两种，有的认为我们过于无所不谈，对孩子来说为时尚早，”Dechambre介绍，“但也有的家长觉得，与其让好奇的孩子们进入乱七八糟的网站搜索，撞见低俗的照片，还不如依靠由专业人士建立的平台，让孩子们获得必要的知识，比如(以下内容摘自ciao.ch网站)：

_{男孩(2000年出生)：“我17岁，在和一个15岁的女孩儿约会。因为我们时常发生性关系，而且她还没到16岁，所以我想知道这种关系是否合法？” ciao.ch团队：“虽然她还没达到性成熟年龄，但因为你们的年龄差小于3岁，所以你们的关系完全合法。”}

“瑞士法律将性成熟年龄定为16岁。在这个年龄以下， 只要双方岁数差别在3岁以内就不算违法。而作为信息源泉，我们能做的就是咨询和引导，最后还要青少年自己独力评判思考，作出抉择，” Dechambre语调温和，态度明确。

开诚布公地谈话比用道德砝码禁止、威胁或劝阻更行之有效。“我们从来不会说‘你做得不对’这类话。青少年平时听的大道理足够多了，他们找到我们就说明他们心里知道‘不应该’或‘说不出口’。我们坚守不评判的原则，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对话。如果有触犯法律的情况，我们一定得让他们知道法律内容。”

除了“不评判”地回答问题，网站的健康、心理学及教育专业人士还按照不同主题，向青少年提供必要且中立的知识(以下内容摘自ciao.ch网站)：

_{关于性关系、毒品和危险：大脑控制你整个身体，包括你的生殖器和感官。毒品作用于你的大脑，尤其是它的警觉功能。在精神药物的作用下，人们会觉得比平时更酷更不设防，认为使用避孕套并不那么重要：这大大增加了感染性传播疾病和意外怀孕的机率… 有些年轻人为了提高性能力而抽大麻、饮酒或使用其他药物，这样做的风险是形成性行为前习惯性吸毒的状况。 关于性侵：如果一名成人利用儿童或青少年(无论男女)的身体以满足个人的性需求，不管有无暴力行为，不管双方是否达成一致，也无论当事儿童或少年有无快感，该行为一概背视作性侵犯。还要明确的一点是， 性侵不仅涉及身体侵犯，强迫他人观看带有性爱内容的图像也属于性侵。}

不止于性

青少年感兴趣的私密话题当然不止于性，ciao.ch网站设有关于压力、自信、饮酒吸烟吸毒、健康、饮食、交际、暴力、求学就业、金钱、宗教信仰和种族歧视等众多板块，让青少年有的放矢地提问或讨论。

“很多涉及情感-比如和家长、朋友、恋人的关系-的问题，没有对错，我们也无法给出答案，”Dechambre举例说，“像‘我信伊斯兰教，我的宗教不允许婚前性行为，我很矛盾怎么办？’这样的问题，我们不能给出‘在瑞士法律没有如此的限制，社会、思想在进步’这样带有倾向性的回答。我们只能说‘你要听从自己的情感和良知’，我们只能带领他们自己思考。”

当然，有时是坚决不能由着孩子去的(以下内容摘自ciao.ch网站)：

_{女孩(2003年出生)：“我想死，这个念头已经在我脑子里循环反复了好几个月，我真觉得我快撑不住了。我没有亲密的人，父母离异… 妈妈对我毫不关心，总骂我无能… 我对人类和生活感到厌恶。我的问题是：应该怎样自杀？我不怕疼，但是我不想下半辈子坐着轮椅度过。” ciao.ch团队：“你给我们写信，做得很对，我们非常为你担忧！我们明白你的痛苦和孤独，明白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但是你去自杀是于事无补的。你身边有没有可以倾诉的大人？或者可以帮得上忙的医生？147是匿名免费的求助电话，那里有专业人士给你提供建议，尽管拨打这个号码！我们随时等待你的消息，鼓起勇气！”}

谁也无法永远天衣无缝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何况处在人格形成期的孩子就是要挣脱父母羽翼，更何况很多孩子的苦恼和问题就是来自家庭。和童年时期不同，青少年不再心甘情愿地待在家长的保护伞下，他们的精神支柱更多来自身边的朋友或虚拟世界。“两年前我们把网站的服务人群年龄从13岁降低到了11岁，因为之前对3000名青少年做的调查问卷显示，很多12岁的孩子表示应该将服务年龄下线下调，这是孩子们的希望。”

和网络一起长大的一代和看电视长大的一代不可同日而语。忙于生存、疲于工作的成人们回望自己的青春恐怕都感到恍如隔世，更不要说走进如今孩子们的世界。“所以我们的沟通平台要跟上孩子们的步伐，不仅是网站、还有脸书和Snapchat等等，”Dechambre女士最后说，“成年人浏览我们的网页也能学到很多。” 

这一点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