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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尔尼:昨欢如梦»(十四)

十四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教堂的医院里。小钟与小妹坐在床边。

“医生说是因你连日劳累,情绪忽然激动造成的,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小妹始终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

“笃笃笃!”门敲处,闪进两个窈窕的身影。“这是我法国的同学,也就是你误以为的……”小妹的声音说不出的委屈与哀凉。

“对不起!我不知造成了这么大误会,”那穿绿色纱裙的女子用英语道着歉,卸下了面纱。毫无疑问,马来美女,可与小蝶无一相似之处,深目削颊,褐色的皮肤。“我叫阿妮塔,这是我妹妹玛雅,我们来参加钟的婚礼,没想到……”

文清无限的疲惫与落寞,背转了身子,一行清泪从他颊上慢慢滑过。

小钟与文清的关系急剧恶化,事关自己的妹妹,潇洒如小钟,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文清还一派誓不认错的样子。

文清留守,小钟就出去跑客户;小钟做账,文清披起西服外套就去取车,往往也不交待一声去做什么。两个人像一对闹了别扭的小孩子,谁也不知如何开口。

宫本先生有一单贸易在德发展,托文清帮他物色一个能干而且可靠,又熟悉当地人文的亚裔,文清微笑道:“你看我是否合适?”

小钟听到消息后又惊又怒,既而气馁和悲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各自珍重把!”

文清点点头,只说:“稍后我会让律师来公证股份。”披上外套,走到门口,又返头问:“小妹,她好吗?”

小钟狂啸:“不干你事!”

文清沉默晌,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

飞机至法兰克福机场,可儿开一辆小车子来接他。可儿长大了,褪去小女孩的青涩后简直堪成尤物。头发漆黑乌亮,棕褐的皮肤的有如珍珠般细腻,笑脸上泛出蔷薇的光泽–有点像西部片中的印第安美女。她与文清拥抱后,一把接过文清的行李,抛进后备箱,拍拍手。

文清呆住,“学了两年中国功夫?力大无穷啊!”

可儿开朗地笑,“我拜了成龙为师。”

可儿并不住在法兰克福,这次是她特意来接文清的。在酒店Check in以后,文清感到饿了,“可儿,推荐一家好一点的中国菜馆。”

可儿笑,“没问题!上车吧!”

小车飞奔一个多小时,进了斯图加特市,文清嘟咕道:“吃个饭还要跨省跨州的。”可儿只是抿着嘴笑。

车子到了高档住宅区一间小小的一层公寓前停住。这里装修得极简单,完全日式风格,明净大方,门口树荫下有孩子脚踏车的铃声。

“这是……”文清诧异。

“这是我家。”可儿微笑,“因为,毫无疑问,全德国最好的中国餐馆就是我家。”

文清夸张地做表情,“喂!你十项全能啊!”因为Thomas告诉他可儿已升任哈格娜服装公司的市场总监,不日将派往新加坡委以重任。

可儿并不答言,从冰箱里取了果汁与优格给文清,自己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文清便闻到喷香的葱花昧。

文清禁不住放下喝了一半的苹果汁,探身问道:“可儿,你在干什么?”

她端起两只大碟,“来吃呀,扬州炒饭与板栗烧牛肉。”

文清馋涎欲滴,忍不住叉筷并举,“可儿,你在哪里学了这一身好本领。”

可儿微笑,大眼睛有一些晦暗,“刚去瑞士时,在中餐馆里打了近一年工,看也看会了。”

文清心一紧,中餐馆,是大多数华人来异地的支点,也有无数不堪回首的故事,不提也罢,所以急急岔开话题,“你这间公寓虽不大,却收拾非常有格调,你的Housekeeper不错。”

“Housekeeper?”可儿大力吸进一口气,“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自己动手打理的,你不要忘了,来德读书,我根本是半工半读。我自己还是Housekeeper呢,下课后帮外国太大打理家务、看照婴儿。”

文清缓缓放下碟子,望着眼前这个阳光少女,心里不由浮起了阵阵怜惜之情,别看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其中辛苦又何足为外人知道呢?

“吃完了吗?”可儿又笑,“我去端Dessert给你。”

“啊?还有?”文清呻吟一声,假装昏厥。可儿笑着拍打他,不妨撞翻了坐式小书桌,上面的东西哗哩卟噜滚落下来,文清忙用手去挡,却发现是一张小镜框,镜中人一袭珠灰色长裙,‘你几时有这类衣……”文清的问话好像被什么硬生生地截住,“小蝶!”他硬住,“小蝶的照片?”

“是!”可儿站起来,理理长发,“你永远记得她。”

文清顿住,竭力镇定道:“事隔这样久,是伤口也该复元了,况且……”

“我有种感觉,陆大哥,”可儿双臂抱胸倚在门框上,“你是再也不会复元的了,像一道永远不会结疤的伤痕,永远血淋淋的。”

文清怔住,说不出话来,倒是可儿耸耸肩,“听支歌放松一下吧!”

募然,室内被一种悠悠的,凄迷的气氛所包涵,只听歌盘转道:

海天是一色,春夏秋冬是相连,地狱天堂是相对

昼夜是交替,暮鼓晨钟是并列

看似相连的世界,实难相容

永远的相提并论,永恒的携肩而过

鸟和鱼可以相悉,但是,能在哪儿筑巢……

“什么歌?”文清哑声问。

“台湾女歌手的,《骆驼・飞鸟・鱼》,很畅销,我同学上星期从中国带给我的。”可儿回答。

“怎会?”“文清惊异,“我明明记得你当年在Engelberg读书时就曾放这盘CD给我听。”

“你记错了吧?”可儿扬起眉毛,“这盘带子刚刚才流行起来。”

“不是,不是,”文清混乱而固执,“我听过,一定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可儿惊恐地瞪大眼睛,那歌片又唱到:

……什么大地啊!四季啊!昼夜啊!

什么海大一色地狱天堂暮鼓晨钟

Alwougs Together… Forever Apart

……

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

今天的不堪如何原谅昨天的昏盲

……

文清大叫一声,捂住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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