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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尔尼:昨欢如梦»(十五)

十五

文清在法兰克福安了家,因不喜欢原来房子的布局,需一一修改,新请的家政助理有些呆头呆脑,重新调教十分费力,因为不再是自己的公司,文清行事也收敛了不少,德国又是新市场,千丝万缕没一个头绪出来,多亏了可儿事事关照。

文清常不好意思,“太忙就不用这么麻烦。”

可儿笑,“我是大力水手,岂有忙累的时候。”

文清从Thomas那里知道可儿也参与服装设计,于是笑说:“可儿,你是不是要转行做Pirre Cardin那样的大师。”

可儿但笑不语。

可儿的生日在夏季,文清买了蛋糕去她家庆贺。只见可儿赤足站在草坪上浇花,一张红扑扑的鹅蛋脸缀着油光汗珠,分外晶莹,长发扰在脑后,额前细发与浓眉长睫上沾着颗颗细小水粒,映出彩虹的光彩,大眼睛,红嘴唇,一件牛仔短裤,两条极为欣长秀丽的美腿裸在外面,上身是一件近乎于Bra的绿色T恤。

文清怔怔地凝视着可儿,那一刹的青春活力与澄澈的眼神真叫他忘我。

“陆大哥,”可儿云雀般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文清忙回过神来,“可儿,你生日!”

可儿以掌抚额,继而大笑,“看我这记性,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文清钦佩地摇头,“有没有忘掉自己姓什么?”

可儿眨眨大眼睛,做无辜状,“我姓陆,是不是?”

一句无心的玩笑,文清不知为什么浑身不自在起来。

哈格娜把HO设在了法兰克福,自此可儿与文清见面更容易了,常常连中饭也一起吃。可儿饿起来常常是一杯可乐一块炸鸡了事–真奇怪,这样的垃圾食品也吃她不胖。

文清笑她吃相如孩童,可儿皱皱俏鼻子扮一个鬼脸–小女孩!文清在心中叹。可据Thomass讲可儿工作时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一板一眼的厉害,比德国人还要德国人。其时Thomas已经开始追求可儿。

不知为什么,文清心里竟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可儿就像自己亲妹妹一样,Thomas这洋小子怎配得上她。

“将来谁娶了你–不晓得是哪个家伙有这样的福气,误打误撞就凑上了,人的命运是极难说的。可他一点也不懂得欣赏你,正如Thomas一样!他只看到今日钻石的璀璨夺目,一点也不知道她,琢磨锻炼的过程,他如何爱你的灵魂!”说到后来,文清竟有些义愤填膺。

“我倒不觉得当年那些过往有甚么好提之处。”可儿淡淡的。

“可是……”

“过去管过去,未来还是要向前看。”可儿突然抬头道,“为什么要放弃钟家小妹?”

文清一愣,答不上话来。

“算了算了,”可儿疲惫地揉揉眉角,“我并不是要逼你答。”

“可儿,一直以来有许多问题困扰着我……”

“又是关于小蝶是不是?”可儿目光炯炯地逼视他一会儿,突然叹口气道:“陆大哥,我是林可儿,并不是叶小蝶的翻版或是高级咨询师,请你谅解我小小可怜的自尊心好不好?”

文清望着可儿,只见她穿着淡绿色薄身套装羊毛衫,奶油色圆台裙,身段修长美好,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脸模子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眼睛益发水灵灵地扑闪,长睫毛阴暗地遮着眼珠,神情有种捉摸不定的忧郁。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食指上戴着一只小小的钻戒,迎着阳光,刺痛了文清的眼睛,文清别转了头。

见文清不答言,可儿又道:“陆大哥,你洗衣的票据还在我这里,改日我帮你归归类……还有,我走后你要懂得照顾自己。”

文清猛一抬头:‘你走后?你去哪里?”

“我没告诉过你吗?”可儿将指环卸下来捏在指间把玩,“我要去新加坡分公司了。”

“独自一人?”

“不,与Thomas同往,我们一同拓展亚洲市场。”

文清为之气结,“明明是这小子藉故创造机会追求你。”

“那谢谢他的好意,”可儿仍一副漠然的神情,“我本是个平凡女子,有人这样为我机关算尽,我该感恩涕零才是。”

“可Thomas……”

“Thomas又有什么不好?”

“对,他很好!”文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样也算是珠联壁合,服装业内的郎才女貌了!”

“可是陆大哥,”可儿诚恳地望着他,“这有什么好讽刺的,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我不会贪图Thomas什么,更不会有什么目的,我所表达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诸多讽刺呢?”

“对不起,”文清很快地说,“如果我给你一个小人的感觉,是我的错。”他招手向服务生:“结账!”又转头向林可儿,“祝你此去鹏程万里!”

“陆大哥,”可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大眼睛里竟闪着泪光。

文清心软了,重新坐回椅子里,递面巾纸给可儿。可儿并不接,只径自低着头抽抽喀喀。文清无奈,只好自己动手帮可儿揩去眼上的泪珠,揩干之后,又抽出张新的捂在可儿的鼻子上。这动作往往由保姆做出,伺侍小孩擤鼻涕。可儿一愣,忽然忍不住笑出来,推文清道:“人家又不是才上幼稚园。”

文清自己也笑了。

可儿敛了笑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陆大哥,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文清一怔,抬头正迎上可儿那双清亮的眸子,那似曾相识的目光,那温婉动人的神情–小蝶?有幽幽的声音自天国传来,“请问,是陆先生吗?”

“小蝶,你在哪里?”文清心中涩涩的。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你……好吗?”

“小蝶……”文清闭上了眼睛。

见文清不作声,可儿叹口气道:“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一顿,又道:“就当我们从不曾认识过。”

“不,可儿”,文清冲口而出,几乎不能让自己置信地,他说:“留下来,可儿,为我!”

可儿微笑了,笑中带一丝迷惘,又带一丝喜悦,似乎略觉太过仓猝和容易,可是即刻又为幸福感所侵没。

文清与可儿的婚礼订在了圣诞节。礼服由可儿亲自选料、设计。白色的瑞士点麻纱,灯笼袖,雪白的镶纱一层一层,好似糖衣娃娃一般,长发飘曳,头上套一个白色的花环。给她一把魔杖,她就是卡通神话中的仙子,文清则是一身黑色西装。

圣诞的钟声敲响了,每个人的欢乐都带了迷乱与恍然的色彩,天上飘着雪,在深蓝色的丝绒般夜幕的衬托下,美得几疑人在天国花园。花钟下一地的花瓣,空气中有风琴的声音和烧鹅的香味,牧师轻轻的祝福,可儿虔诚地微笑着–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钟小妹也来了,她穿着一件淡灰色羊毛套裙,比从前更瘦了,因而有一种漂缈的美感,整个婚礼上,她极沉默,祝礼的时候,她低低对文清说:“你的妻子似一朵百合花。”文清低下了头。

可儿紧跟上前,眼前正飘着星星的雪花,点点飞絮沾在可儿的发角、花环上,衬着她如月宫仙子。文清携可儿向亲友逐一致酒。

新娘子把手中花球向空中抛去,正落在钟小妹身旁,可她并没有去接,一转身,提前离开了教堂。

可无论如何,文清眼前总出现着一幅幻象:一个微雪的傍晚,一只竹绿色的蜻蜓,轻轻弹一弹翅膀,从一片翠叶上起飞,一颗珍珠样的露滴在他的心中“哒”地一声滚落!

“我好爱你!”可儿在他耳边低低说。

“我也是。”文清回答,不知为什么,喉口竟一丝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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