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人对辐射的恐惧由来已久
如今，人们对电磁波的辐射问题普遍比较敏感，当下热议的话题包括5G、无线局域网、辐射限值和电雾霾等。然而，就电磁场的危害产生的恐惧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在瑞士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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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销售的无线电接收器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说明发射台发射的电波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些结构最简单的收音机可以将看不见的无线电波转换成听得见的信号。而实现这一转换过程无需插电。信号通过耳机收听–驱动力来自无线电波本身。
本文来自瑞士国家博物馆博客，发表于2022年3月23日。
当时，似乎几乎没有人对于辐射问题有任何想法，对这种新媒体的出现产生的欣喜占了上风。但人们到底从何时才开始注意到无线电信号对健康的影响呢？我们将调查重点放在由电磁场(非电离辐射)引发的问题上，例如由无线电发射台或移动电话天线引发的问题。
首先要说明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人们对明显有害的放射性(电离辐射)表现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例如，20世纪60年代，瑞士使用了850台“X光测鞋机”–在专卖店用X射线检查鞋子是否合脚；带有镭发光涂料的手表表盘可以在黑暗中读取时间；军用仪器上的放射性自发光材料用于瑞士军队方便夜间作战。
当时关于无线电波是否会造成健康问题的研究很少。但电磁波谱中人看不见的那部分还是引发了争论。例如，1926年3月3日，《新苏黎世报》(NZZ)在技术版上用了很长的篇幅以“死亡射线“为题进行了报道。这篇文章让人想起高中时的物理课，文中对用于广播的频率和电波进行了详细地解释，并将它们归类为无害。
而“死亡射线”被认为是“某种神秘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辐射，能够杀死生物或引爆炸药；影响飞机发动机的点火装置；或在很远的距离之外产生类似的效果，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
据《新苏黎世报》报道，自称为”发明家“的英国人曾多次试图让军方接受这种装置。但他们的演示从未获得过成功。当电离辐射被发现(1936年Viktor Franz Hess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德语报纸再次使用了”死亡辐射“一词。这个既用于天然辐射，也用于人工辐射的词的使用，证明了人们对新事物的迷恋，以及对看不见和不理解的事物的恐惧。
神秘主义者和人类哲学创始人鲁道夫·斯坦纳(Rudolf Steiner，1861-1925年)也对难以理解的事物有着特殊的偏爱。他很早就有过一句名言，警告人们电磁场的存在。1923年7月11日，他在斯图加特作了一个题为”论有影响的词汇“的演讲，他说：”如果将当今世界与一百年前的世界相比较[……]一个最大的、却未被提及的变化，就是今天我们的大气层被那些电报线、电话线所笼罩。与美国相比，欧洲的电线网仍处于初级阶段，因此美国人开始意识到这对于人类的生活意味着什么。那里的人们现在知道了那些在空气中嗡嗡作响的电线并非对人类的生活毫无影响，人正在成为一个活体感应器”。
斯坦纳从未对无线电进行过具体批判，他对无线电报(利用无线电信号)有过类似于上述的评论，在另一次演讲中将其描述为“人类物欲的胜利”。由此可见，斯坦纳对电信技术并未有过明显的反对态度–他也承认新技术的优势。不过，今天的人类学家肯定能从这位大师的论述中发现他对电磁场的否定态度。
在德语国家，对无线电技术的批评之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很少听到。20世纪30年代，广播成为瑞士的主要媒体，三个国家发射台–伯罗明斯特(Beromünster)、索滕斯(Sottens)和蒙特塞内里(Monte Ceneri)用中波传送瑞士广播公司(SRG)的节目。这些发射台由国家邮政、电话和电报公司(PTT)运营。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国家广播公司作为可靠的信息渠道在国内外受到重视，并堪称是精神国防的重要支柱。从20世纪40年代-60年代，报纸上几乎没有针对广播发射台的负面报道。然而，此时电磁场无疑早已在社会上成为关注焦点。电器变得越来越物美价廉，在家庭和企业中已经普及，而无线电的接收则受到了干扰，后来电视的信号也被干扰。
运转的洗衣机、搅拌机、吹风机或电车从附近经过时，会让收听收音机成为一种折磨。由瑞士邮政公司、广播公司、无线电制造商、无线电经销商和电力行业资助的广播协会(1958年起更名为广播电视协会)于1933年成立，该协会致力于解决这一问题。
协会通过放映电影和举办展览进行宣传，并提供抗干扰技术指南。此外，从1949年起，还派出一辆“宣传和抗干扰维修车”在瑞士巡回游历。就算在偏远的山区，这辆车上的专业电工也会前往维修。这一服务非常受欢迎，该协会1936-1983年期间的统计数据显示，这辆维修车共排除故障超过30万次。
但造成干扰的不仅仅是吹风机。在国家发射台附近和1940年启用的施瓦岑堡(Schwarzenburg)短波发射台附近，居民有时会遇到一些怪事：从排水沟或邮政大巴底盘上经常会传出音乐声；霓虹灯管有时也会自动亮起来。
还有一个记录下来的案例是，一种劣质的汞合金补牙材料发生氧化，导致牙根和上颌窦不自主地接收到无线电信号。索腾斯发射台的信号被发送到患者头部–无线电波可以通过根管治疗后的牙齿收到信号，传出音乐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因为在1940年-1970年间，瑞士的广播电台大幅增加了输出功率。
伯罗明斯特发射的电波功率从最初的15-25千瓦，提高到了1950年的200-250千瓦。由于外国发射台有时会发出干扰信号，贝罗明斯特于1969年再次提高功率，最大发射功率达到500千瓦。从1970年起，施瓦岑堡短波发射台的最大输出功率达到250千瓦，并且可以向指定方向发射无线电信号。
瑞士的几个大广播发射台在1970年左右达到最大发射功率。那段时间瑞士公众也开始对环境问题进行思考。从阿波罗8号拍摄的彩色照片”地球升起“(Earthrise)为人们奏起了环保运动的序曲，按照宇航员吉姆·洛弗尔(Jim Lovell)的说法，地球是”浩瀚太空沙漠中的壮丽绿洲“。
随后，相继出现了1971年围绕《联邦宪法》环境保护条款的讨论；1972年的罗马俱乐部报告和1973年的石油危机。对科技进步持怀疑态度成为新时代潮流的一部分。反核运动在反主流文化的1968年一代的支持下，形成了政界新的反对派势力，1975 年占领凯泽拉格斯特(Kaiseraugst)核电站行动将这场运动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1977年，瑞士专家首次针对电磁场可能对生活环境产生的影响进行了讨论。1981年，瑞士成立了第一个工作小组，针对发射台附近的强电磁场是否有害健康的问题开展调查，起因是，当时瑞士邮政公司打算扩大施瓦岑堡短波发射台的计划引起了民众的担忧。
1981年12月，《联邦报》对该调查进行了报道，题目是”无线电波是否有害健康？“，这篇文章中提到，苏联已经实行了严格得多的最高值限制。联邦环境局的一位化学家向读者解释说，来自共产主义东方的研究最初被认为”不够科学“，但现在要对此进行反思，因为某些结论也在西方得到了验证。
第二年，瑞士邮政公司推出了发射台电磁场防护服。根据技术杂志《技术信息》的描述，防护服和面罩由金属化纺织面料制成，能形成了一个”单人法拉第笼”，该杂志上写道：“在无线电和定向波束发射天线系统附近工作可能会受到强大电磁场的有害影响”。
很快，这一话题也出现在非专业杂志上。20世纪80年代，在坊间和日常报刊中，”电雾“一词开始流行起来。发射台或高压电线和铁路线经常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让我们再回到发射台的话题。
对于反核运动来说，凯泽拉格斯特核电站可能是发起政治运动的起点；而对于抵制发射台运动来说，则是施瓦岑堡短波发射台。在施瓦岑堡主要为面向海外瑞士人的瑞士国际广播电台发射短波信号。
20世纪80年代中期出现了第一次大规模抗议浪潮。据《弗里堡新闻报》报道，1986年6月，121人向伯尔尼州的瓦伦镇(Wahlern)议会递交了一份请愿书，抱怨挤奶机、通风系统、计算机和暖气控制器失控。
博士，伯尔尼通信博物馆信息和通信技术收藏馆馆长。
1986年11月，同一份报纸首次报道了当地居民有关头痛、睡眠障碍、神经问题和持续的“全身刺痛感”等症状的投诉。居民的投诉和媒体的报道让瑞士邮政公司感到震惊。起初，这家国有企业还想考虑格罗森莫斯(Grossen Moos)和沃州(Vaud)的备选地点，但没有人愿意在自家门口建一个短波发射台，该项目最后以失败告终。
早在1987年，这家国有企业就提出了发射台的改造方案和抗干扰工程的预算，准备投资数百万瑞郎进行翻新。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努力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有些可笑。例如，瑞士邮政公司为受干扰的顶级电子缝纫机提供了一台机械缝纫机作为补偿；不过，在抗干扰方面，他们的确可以利用丰富的经验，巧妙地以技术对抗技术。
对于一个公共机构，处理人为因素造成的问题比较困难。因此瑞士邮政公司束手无策。民众对环境问题变得非常敏感，也对政府机构不太信任。塞维索、切尔诺贝利和Schweizerhalle外部链接等事件产生了时代影响。
1990年，瓦伦镇的195名市民向联邦交通与能源部部长、联邦委员阿道夫·奥吉提交了一份请愿书，要求对发射台可能造成的健康风险进行调查。联邦政府接受了这一请愿，并于20世纪90年代在施瓦岑堡收集了调查数据。2007年联邦卫生局在一份关于高频辐射与健康的书面报告中指出，从1995年起进行的调查结果表明，“短波发射台的辐射可能会影响睡眠质量”。
1997年，瑞士邮政公司提交了一份关于建设短波发射台的申请，希望用现代化的旋转天线取代以前的天线系统。这一计划遭到400多人反对，“施瓦岑堡不要短波发射台”协会在当地组织了抗议活动。短波发射台于1998年底关闭。据联邦政府和瑞士广播电视集团表示，这主要是出于经济原因的考虑。
只要支付一定的费用，广播节目就可以通过发射台向海外播放，而瑞士广播电视集团的内容当然也可以通过网络向全世界传播。当地民众的抗议和因损害健康引起的法律诉讼，很有可能是联邦政府做出关闭发射台决定的真实原因。
1998年后，人们对电磁场可能带来危害的关注慢慢转移到移动电话天线和移动电话的辐射上。2002年，瑞士的移动电话数量首次超过了座机电话。移动电话天线如今已成为城市景观中的一大特色。与发射台时代不同的是，这项技术得到了普及。与中波或短波发射台相比，移动电话基站的发射功率要小得多。
不过，目前5G天线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汉斯·尤利·雅各布(Hans-Ueli Jakob)是反对施瓦岑堡短波发射器抗议运动的核心人物，他于2021年12月在《联邦》报上说过这样的话：“直到天线杆被架在家门口，许多人才会开始关注这个问题。”
巴塞尔环境流行病学教授马丁·罗斯利(Martin Röösli)最近在《巴塞尔报》上反驳了这一论点：“实际上，附近没有天线，才会受到更大辐射。因为与无线电接收器不同，手机本身就是发射器。遗憾的是，许多讨论早已脱离了事实–这可能也与这一话题的复杂性有关。”
对于“发射台和移动电话产生的电磁场是否有害健康？”这样简单的问题，专家们通常不会用“是”或“否”来回答。而可能会从各方面进行风险说明。这种利弊分析常通俗易懂，尽管如此，依然很少有人愿意放弃使用智能手机。
瑞士资讯SWI swissinfo.ch 定期发表国家博物馆博客(Blog des Schweizerischen Nationalmuseums外部链接，德)中有关历史主题的文章。这些文章总是用德语撰写，偶尔也用法语和英语撰写。
(编译自德文：杨煦冬/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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