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公投：「假定租金」的五個對立點

假定租金的「命運」和《第二住宅州級房產稅聯邦法令》議案綁定。 Keystone-SDA

在瑞士，「假定租金」一直是個爭議重重的議題：自住房屋房主也要為「假定出租房產所得的收入」而繳稅。保留這項政策，房主叫苦連天；取消這一做法，租屋者又要大喊不公。9月28日，瑞士選民將再次就「假定租金」進行公投。支持方和反對方，誰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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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租金」(Eigenmietwert/valeur locative，又譯作「假定租金」或「推定租金」)是一種假設的收入：即假定房產業主出租自己的房屋所能收取的租金。 在瑞士，即使你沒有出租自己的房產，但是稅務局依然會假設你將它出租，並根據理論上計算出的租金收入向你徵稅。

「假定租金」讓很多人的利益針鋒相對。他們在公投競爭中的優勢和劣勢有哪些？以下是我們歸納的「假定租金」的5個主要衝突點：

1. 老人vs. 年輕人

取消「假定租金」後，最受益的就是60歲以上的人。

說到這，還需做一點政策說明：作為對自有房業主繳納「假定租金」的補償，業主在計算應稅收入時，有權從中扣除兩方面的支出：1. 房貸利息、2.維修房產費用。

在瑞士，老年人的房貸往往已基本還清，且無意翻新房產。這樣一來，他們中的許多人享受不到「假定租金」制度的兩點補償性優惠，卻仍然面臨該制度的劣勢，即假定租金連帶出的稅收負擔。

去年，「為退休金領取者提供第13個月的養老遺屬保險金」這項計畫在公投中獲得通過，老齡族群由此獲得了更高的退休金優勢。而後，中間黨又提出了一項「廢除養老遺屬保險體系中的婚姻懲罰政策」，該提案旨在提高已婚夫婦的養老金水平，也已進入公投準備程序中。

保護老年人利益的議案在公投中獲得成功，和一點不無關係：退休人員是最可靠的投票族群。「瑞士選民的年齡中位數約為57歲，」伯爾尼Gfs研究所政治分析師Martina Mousson說。因此可以說，目前60至-80歲的「嬰兒潮世代」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按照自己的需求「塑造」瑞士。

相對的，那些不被允許投票或不去投票的人則處於不利地位，例如外國人和年輕人- 而他們大多是租客。

44%的瑞士選民擁有屬於自己的公寓或房屋。如果考慮到瑞士常住人口中10%的外國人比例，那麼，擁有投票權的業主群體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大約為三分之一。

下文為您解釋了「假定租金」的政策內容，以及有關9月28 公投的所有資訊：

2. 業主vs. 租客

「假定租金」的投票具備了「階級鬥爭公投戰」的所有要素。

這是業主與非業主之間的鬥爭，或者說，是房東與租戶之間的較量。很少有業主會投票反對一項能為他們帶來經濟利益的製度變革。

半年前，房東與房客之間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政治競爭。

那次投票是關於房屋租賃法的兩項修正案(防止租客違規轉租，並簡化房東提前終止合約的程序)。左翼政客認為這削弱了對租戶的保護。他們在宣傳戰中警告，如果議案通過，租金將上漲，房地產公司的收費也會更高。左派最終在公投中獲勝。

至於本次關於「假定租金」的議案，社會民主黨在宣傳戰中質疑：「要把數十億美元花在最富有的人身上嗎？」該黨還警告說：「租戶要為此買單。」

另外，社會民主黨已在籌備下一場相關的政治議案宣傳：「制止租金濫用」的「租金動議」(Mietpreis-Initiative)。該動議正在徵集簽名中。

人們為住房議題舉行街頭遊行。 Keystone / Walter Bieri

對於政治調查機構gfs.bern的專家Martina Mousson來說，業主和租屋者之間的對峙顯而易見：「他們的分歧是此次公投的主要矛盾點。他們的對立還延伸到了年齡、性別和社會地位等其他方面。」

3. 城市vs. 鄉村

房東住在鄉村，房客住城市-這種模式說起來有點「簡單粗暴」，但幾乎適用於世界所有地方，在瑞士也不例外。這種現像源自於土地價格：鄉村地區的地價較低，因此購屋成本較低。

在瑞士，這個公式也對應了政治左右翼的分佈：城市居民政治觀點傾向進步和左翼，而鄉村居民則傾向保守右翼。

Martina Mousson介紹到，這種地域差異在2020年狩獵法修正案和2021年《二氧化碳法案》等環境議題中都有明顯表現。當投票提案涉及農業時，這一趨勢尤其突出-例如：2021年的農藥動議和飲用水動議。

4. 旅遊區vs. 城市中心

Martina Mousson認為，從城鄉差異的角度來看，「假定租金」議題也呈現出更特殊的對比關係：即旅遊區和城市中心之間的「衝突」。

旅遊目的地受益於現行「假定租金」體系。在許多山區旅遊目的地，第二居所的比例近年來顯著增長。這無疑有利於當地稅收：每套第二居所都需在房產所在地繳納假定租金稅。

對許多山區市鎮來說，取消假定租金稅意味著失去重要的稅收來源，這對市鎮財政來說是重大打擊。對這些市鎮來說，只有在新州稅議案獲得批准的前提下，才有取消假定租金稅的可能。

即將於9月28日舉行的公投議案以「引入第二居所州稅」為名，絕非巧合：該法案旨在為山區州提供稅收補償。

議會希望撤銷「假定租金」。除了旅遊大州之外，其他州代表都表示贊同此一意向。因此，政府和議會表示，如果「假定租金」得以取消，旅遊大州可以徵收新的第二居所稅，以保障稅收。

山區各旅遊大州居民對第二住宅的態度可謂愛恨交加。2012年，這些州的居民投票反對旨在限制第二居所數量的動議。雖然他們也不喜歡空置的公寓和「無人鬼村」的未來，但眼前的收入問題還是更為迫切。

但自此以後，越來越多的房屋以度假屋的形式進入市場，山區各州的租金也水漲船高。瑞士旅遊區的住房短缺問題日益凸顯，人們對度假屋的質疑也日益高漲。「山區居民已經強烈意識到第二居所熱潮的負面影響。」Martina Mousson說。

因此，本次公投導向的決定性因素在於：旅遊州居民認為哪種制度可以更有效地向第二居所徵稅：是現有的「假定租金」制，還是議案建議的「第二居所州稅」制。

5. 銀行vs. 商業企業

銀行和企業，這兩個傳統上關係密切的盟友，在取消「假定租金」議題上立場迥異。銀行希望保留這項稅收，因為它們可以從房貸利息中獲利：按照現有制度，抵押貸款利息可以從個人所得稅應稅收入中扣除，這對業主貸款買房自然是一種鼓勵，他們也沒有儘早縮減債務的壓力。

銀行從抵押貸款中賺取巨額利潤，它們不願損失這一利好條件。瑞士私人家庭持有的抵押貸款額度-以佔國內生產毛額(GDP)的比例衡量-位居全球前列。 2024年，瑞士家庭抵押貸款總額達1.271兆瑞郎，達到瑞士當年國內生產毛額的146%。

這一比例不斷增長，瑞士國家銀行指出，這一趨勢帶來的是經濟的集中風險。

瑞士現行的抵押貸款稅收優惠從何種程度上促成了瑞士人「全球無他」的抵押貸款額度？這很難說。抵押貸款經紀公司Moneypark估計，如果廢除「假定租金」制度，到2030年，瑞士抵押貸款市場規模將縮小500至1500億歐元。

關於取消「假定租金」議案，企業界內部存在分歧：建築及相關行業擔心變革會削弱業主裝修房產的積極性，從而導致自己失去合同，因此反對改革。

而他行業則希望改革可以起到提高民眾購買力、刺激消費的作用。這部分企業涵蓋了瑞士貿易協會的大多數成員。因此，商業界整體上還是支持廢除「假定租金」的。

(編輯：Samuel Jaberg，編譯自法文：郭倢/dh，繁體校對：盧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