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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非

母亲面前的孩子总是最诚实的,在她的怀里再英俊骄傲的男人也懂得撒娇。两个女孩子看着塞非的舞蹈欢笑起来,他的眼泪却偷偷滑了下来,他想起故乡的郁金香总在母亲的歌声里开放...

塞非






一双手臂,有着白种男人浓重的毛发和有力的线条。筋脉在动作中微微突起,青蓝色的一脉脉。那双手臂原本有着普通的面目,却因为嵌在手腕里的伤痕而变得特别,那伤痕似乎是来自镣铐的,一双沉重而粗宽的镣铐。

这样一双令人惊悚的手臂此刻正荡漾在音乐和阳光里头,修长的手指交错在一起拈起一只精致的白瓷杯,瓷杯小小的,镶着银边,上面点画着几朵饱满的郁金香,那郁金香惟妙惟肖,是手绘制作的。室内茶香飘荡,微风吹拂起天蓝色的窗幔,然后静静落打在柠檬黄的窗沿上,此时正是夏末,是脚掌热爱着木地板的时节。

窗外老树上的新叶散出新鲜的湿湿的气味,还有大片草坪正坦荡荡地接受着太阳的问候,一只鼠熊醒了,它被关在笼子里放在一棵树脚边,看见太阳渐渐移向自己的笼子,它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拈着华美的瓷杯的手的主人,现在蹲在地上系鞋带,一双老鞋,不甚起眼,老旧的式样里透出一种顽固不化的严肃气质。手的主人下楼,3分钟的路程到达汽车站,8分钟的汽车行程到达火车站,在前往火车站的公车上,他看见田野里的野花全都开了,黄的,白色,它们蔓延到上坡上,蔓延到人家的院子里,他似乎看见蒲公英的种子在满天地飞,越过一座座山脉,无牵无挂地飞向他的故乡。

在汽车靠站的时候,他从包里取出相机,相机是专业摄影师们向往的那种型号,他飞快地照下满地野花的山谷。20分钟的火车行程,把他从自己居住的小镇送到了城市中心。早上8点25分,离语言课程开始还有35分钟,象往常那样他来到了湖滨。他热爱走路,无论是漫步还是疾走,行走让他忘记思考,只感觉到一个独立的生命在不断地往前往前,大无畏地往前,一种虚幻的勇猛渐渐弥生。在他行走的过程中,总有女子偷偷瞥向他。

他是个貌似平常的男子,一米七三的身高,恰好是瑞士男子的平均身高。令他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步态,他的举手投足,它们就象他心爱的茶具般优雅含蓄,赏心悦目,除此之外,他那对浅蓝色的几近透明的蓝眼睛也是特别的,当它们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害怕自己的灵魂是否被偷窥了。

他对女人们的注视并没多少兴趣,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皮肤干燥,在用手触摸鼻梁的时候,一些皮肤碎屑落了下来,这让他心情多少有点不愉快。他曾是很讲究的,浴室的柜子里总是摆满了自己母亲和女人们送的剃须刀,须后水,须后乳液和古龙水,而现在他只能用肥皂和清水,这个月的救济费还要再等一个星期才能拿到。下个月酒精上的开销必须要缩减,他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走到街心花园,那里有个图书馆,里面的计算机有三台可以免费上网,只要提前预约就可以免费上网10分钟,每个星期一三五放学后他都来这里。他在那里登记完,最后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德语的学习是一种必需,不是一种选择。刚开始的三个月,他充分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在超市和火车站的广告上可以常常看到新学的单词,他可以开始简单地和陌生人交流,这令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融入这个国家,犹如一滴水正在慢慢渗入土地。可是当另三个月过去,他成了班里不可救药的学生。

当他的同班同学开始用准确的语法写小小的文章的时候,当他们在用长句交流并不断自我纠正语法并为自己说错的地方向对方抱歉的时候,他还是只会说用几个单词勉强搭建起来的句子。老师问他,他对故乡记忆最深刻的人或物是什么,能不能简单地描述,他没有听懂问话,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说,“是的。”之后在很多特殊疑问句的提问中,他的回答常常是“是的”,“不”,“我不知道”。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美国女孩,是全班德语最好的学生,做习题的时候她总是最先完成,她总是大声地笑,不合时宜,没有理由地大笑,原本他是喜爱她的,可是现在那笑声在他的耳朵里变成了一种嘲讽。那个美国女孩不明白为什么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不再和她说话,她设想了种种理由,最后她想到了“妒嫉”这个词,但她认为“妒嫉”很难和一个“英雄”联系在一起,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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