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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在瑞士雪崩新生的

搜救犬 "Yolo"和訓導員在Les Diablerets滑雪場附近的雪崩演習中挖掘一名遇難者。
搜救犬 "Yolo"和訓導員在Les Diablerets滑雪場附近的雪崩演習中挖掘一名遇難者。 KEYSTONE/© KEYSTONE/ VALENTIN FLAURAUD

我從七歲起就開始滑雪,但近年來,隨著我的住所離滑雪道越來越遠,倫敦家中的臥室裡不知不覺堆放著幾大箱子登山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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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箱子都裝有鐵鍬、雪崩探測桿、繩索、靴子、求生庇護所等裝備。儘管這些應急裝備隨我踏上過無數次旅途,卻始終未曾拆封,直到去年深冬的一天,我才滿懷感激地撕開了每一件裝備的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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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個朋友在瑞士進行了為期一週的滑雪之旅。我們從格林德爾瓦爾德(Grindelwald)出發,乘坐齒軌鐵路到達歐洲最高的火車站-少女峰站,然後向南進入廣袤無垠的阿萊奇冰川,在多個不同的山間小屋中過夜。

週六早上,我們在康科迪亞小屋醒來,吃過早餐後,小屋的守護者們祝我們一路順風,然後我們排成一隊,以繩索相連,再次出發穿越冰川。我們原本計劃前往霍蘭迪亞小屋,卻未曾料到命運另有安排。

天氣預報顯示天氣尚可,但四個小時後能見度逐漸變差,零星小雪開始越下越大,強風將雪吹拂起來,環繞在我們四周。很快,雪下得比我40年滑雪生涯中見過的都要快。

為了避免掉進裂縫,我們兩人一組結伴滑雪,而且行進速度異常緩慢。突然,我的一隻滑雪板陷進了快速堆積的雪中,深度差不多有一公尺。 當我試著把靴子往上拉時,我的滑雪板突然脫落,繩子也斷了。 我一個勁地挖雪,試著找回滑雪板,我能感受到繩索另一端我的朋友尼克有些焦躁不安。 然而就在此時,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尖叫。

我瞬間反應過來:「天啊,他說雪崩了!」這是我這輩子在山裡最害怕的事。

然後是「砰」的一聲巨響呼嘯而過。 一堵白色的雪牆將我吞噬,一股徹骨的寒意向我襲來。

別人會告訴你,「盡量保持在雪面上,然後做游泳動作」。 這聽起來很簡單,但當你一直在旋轉,而且一隻滑雪板還綁在腳上時,做起來可不簡單。 有人說:「試著用手摀住嘴,創造一個呼吸空間。但我嚇得大口喘氣,粉末狀的雪很快就塞滿了我的嘴,我開始窒息。

我想:「死定了」。我心中充滿了憤怒,因為我辜負了女兒和妻子。原來爸爸在山上也不是那麼厲害。

幾秒鐘之內,一切都結束了。我回過神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雙腿埋在雪裡,幸好身體的其他部位沒有被埋。尼克大聲喊道:「我們遇到雪崩了。大家都還好嗎?」

幸好我們四個人都停留在雪面上。我在幾碼遠的地方發現了我的安全帽;一根滑雪杖就在我身後,但另一根卻沒有蹤影,至於那隻滑雪板,已無從尋覓。

我們知道很可能會發生更多的雪崩,我們急需前往地勢較平坦的地方。我把空著的腳搭在尼克的滑雪板後面,就像參加三腳綁腿賽一樣,踉蹌地往下滑。我們到達了一片高地,但仍然距離斜坡一側太近。每隔幾秒鐘,我們就能聽到新的雪崩發生,在我們頭頂上方發出陣陣轟鳴聲。就在這時,出現了短暫的平靜,一隻燕子出現了。我們停下腳步,抬頭注視著牠,因為牠在我們頭頂反覆盤旋,似乎要把我們帶到更安全的地方。

我們順著牠的引導,再向西走了約200公尺。此時已是下午5點,暴風雪愈發猛烈,我們全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繼續沿著山谷下行10公里,前往最近的村莊布拉滕(Blatten)似乎風險太大,嘗試攀登至山間小屋也很危險,於是我們決定就地建造一個「雪穴」(一種簡易冰屋 ),在救援人員到來之前躲避。尼克說他以前造過雪穴,不過從未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使用過。

我們把四個背包堆在一起,開始不斷地將雪堆積在背包上。一個小時後,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酷似蛋白餅的雪堆,我們用滑雪板將其壓實。接下來,我們開始在裡面挖洞,把背包拉出來,形成一個洞穴,然後用鏟子不斷擴大洞穴並對其塑形。最後,洞穴寬敞到足以讓我們四個人躲進去。

隨之而來的,是長達15小時的難熬時光。為了讓洞穴地面稍微溫暖一些,我們鋪開了所有的救生毯。我們聯繫了山區救援隊。雖然可以派巡邏員和搜救犬上山,但因為位置太高、暴風雪加劇、氣溫驟降且黑夜將至,他們的安全也會受到威脅。我們於是決定蜷縮起來過夜,等待暴風雪自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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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冰屋內空氣開始變熱,所以屋頂會不時掉落雪塊。我開始擔心是否會有窒息風險,於是我們用滑雪板戳開了一個透氣孔。要把握好這個平衡可不容易-如果通風太多,我們濕漉漉的身體會感到寒冷刺骨;如果通風不足,窒息的恐懼又會浮現在我們的腦海中。我時時刻刻將一把鐵鍬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生怕屋頂隨時會塌下來。

我們試著躺下來休息,但我發現每次躺下都會打哆嗦。一位朋友講了很多笑話,來提振我們的精神。還有一位朋友竟然真的睡著了,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的鼾聲讓我們成了一種莫名的慰藉。

終於,我們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我們探頭向外望去,發現新的積雪已經與兩公尺高的避難所屋頂齊平,但暴風雪已經過去。我們再次撥打了山區救援電話,10分鐘後,遠處傳來了漸行漸近的直升機旋翼聲,那聲音清晰可辨。那一刻,我如釋重負。

救援人員稱讚我們在求生裝備和毯子方面準備得很充分,我注意到有個人在看我們的臨時避難所時點了點頭,並對我們的努力表示認可。雖然沒有一個登山者希望面臨被救援的局面,但當我們乘坐直升機沿著山谷往下飛行,回想我們的逃生經歷時,這些評價多少讓我們感到欣慰。回顧這次經歷,我們不禁會想,那隻在暴風雪中出現的燕子是否就是我們的守護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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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自英文:瑞士資訊中文部/gj;繁體校對:方常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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