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瑞士的民主化何能成為高負債日本的典範?

一位日本的金融專家發現,瑞士的直接民主在財政預算和稅收方面起到了積極影響,這或許能為日本平衡預算、贏得政治信任提供借鏡。
阅读本文简体字版本请 点击这里

相关内容
電子報:瑞士媒體裡的中國
在選舉中許多人最關心的莫過於稅務和政府支出問題。2025年的日本大選也概莫能外,同樣以財政話題為核心:增值稅、免費教育、更高的國防開支等。7月20日不少選民正是基於這些議題選擇了政黨。然而他們並無把握自己的選票能否真正影響日本的財政政策。
公共財政的一項基本原則是:應透過民主的方式來決定財政事務。在日本這樣的代議制民主國家,議會代表民眾履行這項職責。
那麼議會能不能代表大多數公民來制定財政政策呢?茨城大學的金融學家Yuta Kakegai指出,日本是世界上政府負債率最高的國家,「與其他國家相比,日本的民眾輿論更強烈地要求削減預算和減少債務」。那麼換句話說就是:民眾輿論支持減少債務,而國家卻仍在製造債務。所以說民意與實際預算之間有差距。
這樣的差異緣何而來?圍繞著這個問題,Kakegai在其新作《財政民主的視野:瑞士的自治、多樣性與直接民主》(The Horizon of Fiscal Democracy: Autonomy, Diversity and Direct Democracy in Switzerland)一書中,探討了要實現財政民主所需的條件。

Kakegai認為,如果人民不能對財政事務施加影響,那麼這樣的民主就是「不完整的民主」。「如果人們想在現實經濟中也貫徹民主的基本原則,而不僅僅是戴個帽子,那麼財政民主就必不可少,」他表示。正如其作品的副標題所展示的,這位金融學家相信瑞士是這方面的典範:瑞士掌握著能夠實現財政民主的密碼。
在Kakegai看來,瑞士的實踐顯示:當公共財政受到民主體系監督時,政府支出不會飆升。
2023年瑞士的政府債務佔國內生產毛額(GDP)的39.2%。相較之下,日本的債務率超過其國內生產毛額的200%,在控制債務方面瑞士確實堪稱典範。在經濟學中,債務佔國內生產毛額(GDP)的比例,是一個國家的政府債務(以每年的流通量為單位)與其GDP之間的比率。
1990年代初瑞士在房地產泡沫破裂後也曾出現財政赤字。但90年代中期瑞士實施了一系列重大改革,Kakegai在其書中也進行了分析。這其中包括將營業稅改為增值稅、引入債務上限機制以及製定赤字削減目標等。這些措施讓瑞士重新實現了財政盈餘。
Kakegai指出,起初有人提出以“小政府” 為目標的“新自由主義改革”,但這些激進提案卻在多次公投中被大多數人修正;與此同時,公眾對於提高賦稅和財政紀律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
「在瑞士無論是全國性還是地方性公投,都會向每家每戶發放小冊子,用於詳細解釋財政信息,」Kakegai強調。他認為,這種日積月累的努力對於民眾理解財政事務扮演了重要角色。
「並非是民主引發了債務危機,而是當民主淪為空架子時才會如此,」Kakegai對此深信不疑。
瑞士的財政民主
為什麼瑞士就沒有把民主「架空」呢?Kakegai在其書中解釋道:要建立財政民主必不可少的是“參與”和“商議”,瑞士在這兩方面都表現得尤為出色。
瑞士透過定期舉行全民公投(就公民動議或複決議題投票)讓人民「參與」財政的管控,堪稱典範。所有擁有投票權的瑞士公民都可以發起公民動議或公民複決,前提是收集到一定數量的簽名。
>>瑞士的動議和復決到底是如何運作的?請觀看我們的影片、閱讀我們的文章,您將會了解更多瑞士直接民主的工具:

相关内容
细说瑞士的全民公投
Kakegai認為,瑞士民眾對於財政事務參與度最高的是在地方層級。在瑞士1650多個市鎮中,由所有選民參加的市鎮大會決定當地的稅收和預算。有些市鎮如阿勞市(Aarau)設有自動觸發機制:一旦預算增幅超過特定界限,就必須舉行公投。而在日本,議員不會為市鎮的民意所左右。
然而公投中簡單多數票的決議未必能反映少數群體的意願。因此像Kakegai這樣的金融專家認為,不光“參與”對於民主監督來說至關重要,“協商”-也就是說討論與顧問諮詢-也同樣重要。在Kakegai看來,瑞士立法程序中的諮詢環節(Consultation procedure)便是“協商”的典型體現:聯邦委員會在將法律草案提交議會前,會先聽取各州、市鎮、政黨及相關利益組織的意見。
日本雖然也有參與和協商的機制,如請願、提案和“公眾意見徵集外部链接”,但Kakegai認為這些並未真正發揮作用。在地方層面民眾固然可以提議舉行公投,但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政府手上。此外,投票結果並不具備約束力。「日本也應引入那種收集到一定數量的簽名,就可以啟動投票的機制,」Kakegai認為。
參與和協商的局限性
然而即便尊重民意也未必總能帶來理想的財政狀況,瑞士的參與和協商機制也同樣存在著實際應用上的局限性,Kakegai補充說:冗長且繁複的流程屢屢在地方政治上引發問題。例如,奧爾滕市(Olten)曾針對市議會通過的增稅方案舉行複決,這導致2019年該市的預算直接被凍結。
Kakegai認為,有時「少數群體的反對意見」也能發揮作用,例如當某一地區或州推行激進政策時。例如2005年上瓦爾登州曾計劃為富人引入遞減稅制。當該稅法獲得大多數上瓦爾登州居民投票支持後,原勞動黨(共產主義)政治家Josef Zysiadis毅然將居住地從瑞士西部(法語區)遷往該州(德語區),引發媒體普遍關注。隨後Zysiadis與上瓦爾登州的居民同時向聯邦法院提起針對該法的上訴。雖然法院未受理他的上訴,但聯邦法院認可了上瓦爾登州公民的申訴請求,該稅法隨後被廢除。
「如果民主僅僅被當作溝通對話的途徑,只為了統一認識,那麼異見就會被排除在外。即便反對的聲音並沒有按照合法的方式提出,抗議、公民社會的活動仍然是民主的重要組成部分,」Kakegai說。瑞士有「一種積極參與社會活動的文化」,而這正是實現違憲申訴的基礎。
「在日本人們往往看起來不願意參加任何示威活動,又或覺得這麼做毫無意義,」Kakegai說。
對政治的顯著影響
許多瑞士人都有這樣一種感覺:其政治體係可以讓他們對本國的政治施加影響。 2023年最新的歐洲社會調查顯示,瑞士在這方面名列28個歐洲國家之榜首,僅1/10的瑞士公民認為自己完全無法影響本國政治。
(編輯:Benjamin von Wyl/編譯自德文:宋婷/gj,繁體校對:盧品妤)

符合JTI标准
您可以在这里找到读者与我们记者团队正在讨论交流的话题。
请加入我们!如果您想就本文涉及的话题展开新的讨论,或者想向我们反映您发现的事实错误,请发邮件给我们:chinese@swissinfo.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