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在瑞士政治中扮演什么角色？

国民院议员在秋季会议最后一天举行投票。 Keystone / Alessandro Della Valle

长期以来，瑞士的政治资金来源几乎无人知晓。直到最近，瑞士才开始迈出透明化的第一步，试图揭示政党和公投宣传背后的金主。但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瑞士的透明度究竟处于什么水平？一项跨国调查为我们提供了答案，也引发了对“金钱与政治”关系的更深层思考。

“数据对比首次显示：引入政党融资透明度规则之后，瑞士在这方面达到了欧洲平均水平。然而，监管机构自己也表示，这些规则并不能提供关于瑞士政党收入的全面概览。”

瑞士从2023年开始实施这一透明度规则。在此之前，瑞士的政治活动由谁资助一直是个谜。现在，三分之二的全民投票宣传活动捐款和一半的政党的资金捐赠者都被公开。

那么在这方面，瑞士与整个欧洲的对比如何？荷兰门户网站”Follow the Money”(FTM)提供了可供对比的数据。2024年，该网站对欧盟各政党的筹资方式及其捐款来源进行了调查。

瑞士：处于欧盟属平均水平

在政党经费透明度方面，与23个欧盟国家相比，瑞士在全民投票和选举方面的资金透明度排在第13位；在政党捐款方面排名第11位。欧盟的数据来自各政党的年度报告和国家登记册。

各国的透明度规则各不相同。

“瑞士处于稳定的中等位置，来自鲁汶大学的政治学家托尼·保利森(Toine Paulissen)正在对欧洲全民公决宣传活动的筹资问题展开研究，他选择了爱尔兰、英国和摩尔多瓦共和国作为研究对象。了解全民公决的筹资状况，对他的分析尤为重要，因为与选举相比，政党在全民投票中直接获利的可能性较低。

保利森说：”为全民投票前期的宣传投入大笔开支，显现了政党对某一投票议案的重视程度。因此”全民公决的宣传非常烧钱，相比之下选举反倒用不了多少钱。”

没有哪个国家像瑞士这样投票频繁。请阅读我们的相关文章，了解瑞士的投票情况：

然而，保利森批评说，瑞士公开捐款数额的高门槛削弱了瑞士的透明度规则。因为15’000瑞郎(13.5万人民币)以下的捐赠者仍然可以不被公布身份。而预算低于5万瑞郎的投票和大选宣传活动甚至没有透露具体信息的义务。保利森说，也就是说，政党的大量资金来源依然不得而知，因此真正的权力关系也依然不明朗。

根据欧盟的一项研究，欧盟捐款的平均门槛为2400欧元(2242瑞郎，约合人民币2万元），比瑞士低约6倍。欧洲议会反腐败组织GRECO也在最新报告中呼吁瑞士降低15’000瑞郎的门槛。

另一方面，捷克共和国被认为是资助竞选活动透明度最高的典范国家，那里所有支持竞选活动的支出都必须通过一个专门的银行账户转账，而且这个账户是向公众公开的。

保利森说，透明度还有另一个作用，“加强人们对政治的信任。”根据瑞士广播电视集团委托GFS机构进行的另一项调查得出的结果显示，许多瑞士人也持同样的观点-80%参与调查的人认为，利益集团对政治的影响太大，金钱对政治的影响力过大。

瑞士政治融资的透明度

2023年秋瑞士作为欧洲委员会中最后一个国家，引入了政治融资透明度规则。该规则适用于国家层面的选举和投票前的竞选和宣传活动以及联邦议会中的政党。花费超过5万瑞郎的竞选活动必须将相关收入的总额公布与众；所有超过1.5万郎的捐款也需公开。议会政党也必须每年将其总收入和及捐赠者公布出来。所有数据均送交瑞士联邦审计局，由其公开发布。联邦司法部目前正在核查这些规定的执行情况。

谁是瑞士政坛的最大捐款者？

在瑞士，每个人都可以捐款，而且想捐多少就捐多少。瑞士法律只禁止两种情况：匿名捐赠和来自国外的捐赠。这与欧盟的做法如出一辙。四分之三的欧盟国家禁止匿名捐赠；同样禁止来自国外的捐赠。

只有比利时、丹麦、瑞典、荷兰和德国允许来自国外的捐赠。

2024年，在瑞士所有公开的政党捐款中，仅有10%来自个人；而在投票和竞选宣传活动的捐款中，仅有2%来自个人。其余的则来自公司、专业协会、工会和非政府组织。瑞士的政党非常依赖于经济利益或理念一致的组织的资助。最近瑞士国家控股的电信公司瑞士电信(Swisscom)的捐款引发了一场诉讼。

去年，土木工程公司协会”Infra Suisse”捐赠了约14万瑞郎，用于支持增加高速公路的建设；公共电力供应商 “Axpo”(瑞士各州持股的一家股份有限公司)捐赠了25万瑞郎，用于支持增加可再生能源的宣传活动。

在2024年公投宣传期间，共出现了3100万瑞郎的捐款。其中一半来自行业协会。此外，非政府环保组织、房主、医疗协会和工会也捐赠了数百万瑞郎。

在欧盟，政治捐款主要来自个人。而在瑞士，机构、组织为政治提供的资金更多。各国在捐款的记录和分类上采取的方式往往差异很大。

诺丁汉大学政治学家费尔南多·卡萨尔-贝托阿认为，各组织、机构在瑞士捐款中的主导地位，其实是瑞士透明度规则的薄弱环节。瑞士的这一捐款规则并未规定捐赠上限，而尤其是当涉及到法人组织，比如一个企业的捐款时，则比较棘手。“一个企业从自身来讲，并不涉及公共利益，”这位政治学者解释道：“但那些从国家获得合同的企业则存在利益冲突。”

卡萨尔-贝托阿认为，为了提高透明度，加强人们对政治的信任，应该限制金钱的影响，防止出现”金融竞赛”，他说：”如果允许无限制的支出，就会带来无限制的收入。而问题是，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卡萨尔-贝托阿说，欧洲议会建议完全禁止公司捐款。根据欧盟2021年的一项调查，欧盟只有五个国家允许来自国有控股公司的捐赠-瑞士电力供应商Axpo的捐赠行为在许多国家都是非法的。半数欧盟国家禁止与政府签有大额合同的公司(如汽车公司)捐款。

在13个欧盟国家，禁止来自法人实体的捐赠。

瑞士政党需要捐款

对于沃伍特·沃尔夫斯(Wouter Wolfs)来说，瑞士之所以没有设置捐款上限另有原因。

这位鲁汶大学的政治学家的主要研究课题是政党融资。他说：”归根结底，有说服力的还是理念，而不是宣传。”公众不应该有这样的印象：政治目标可以用钱达到。在瑞士，因为政党没有国家的资助，造成这种印象就更为糟糕。

瑞士政党一般都是些没有国家支持的普通协会。只有议会党团能获得一些办公经费，2024年这一经费总额为740万瑞郎。如果将这一党团经费计入政党的公开收入中，国家资助的比例约为25%。这一比例明显低于欧盟的平均水平。”

沃尔夫斯认为，只有在公平的情况下，透明度才能产生信任。因此，充足的公共资金对于政党来说非常重要。”政党既不能成为国家的傀儡，也不能被富有捐助者当枪使”。这里需要在国家资助和私人捐款之间找到平衡。

数据显示，与欧洲相比，只有马耳他的官方补给的政党经费比瑞士少。平均而言，欧盟国家的政党预算一半以上来自公共资金。在爱尔兰，政党几乎完全靠纳税人的钱生存。

监管机构不相信数据

2025年8月底，瑞士联邦财政监管机构第二次公布了各党派的收入情况。这些政党在2024年的收入为2240万瑞郎。不过，该机构表示，这些数据”无法提供政治资金的整体情况”。

如果一个监管机构自己都认为现行透明度规则无法提供清晰的全面状况，那么的透明制度着实令人堪忧。

联合作者Jennifer Steiner及Luca Obertüfer

(编辑：Benjamin von Wyl，编译自德文：杨煦冬/gj)

这项调研是在新媒体奖(Prix Média Newcomer)框架下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