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米
清晨,她站在他的面前,慢慢穿上自己粉红色的内衣,觉得自己的每寸肌肤都开始变得鲜活起来,从前她居然没有觉得它们是死的,从前她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做女人的种种美妙。
索罗米
佛有一次问众生,你们的生活过得如何,有些人答痛苦,有些人答平淡无奇,还有一些人答快乐。佛说,既然有快乐这个选择,那就要过快乐的一生。
这个国度有一股气味,是稻米过于浓郁的香气,还是古铜色肌肤散发的肉香,没人说得清楚。这个国度有一种粘嗒嗒的感觉,让人老想洗澡。这个国度让人回想起一片金黄,皇宫尖顶的太阳光反射到几百座佛寺的屋顶上,于是廊道里马路上满是令人愉悦的光影。这个国度的人们生活在古老和现代的混杂中并不自知,却在举手投足间表现了一个十足的金碧辉煌的东方。夜晚为这个东方国度添上了娇媚,紊乱和奇异,人们在一片混沌的喧嚣中涌向城市中心,黄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各种颜色的皮肤被霓虹灯和隐约的兴奋染上了一抹绯红。
在这个国度里有一族女人是一剂毒药,她们有着金黄色的肌肤,象阳光下的蜜糖,她们的脸盘很东方,圆满的样子,眸子却很西方,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是象娃娃那样小小的,翘翘的,她们的身上有一股莲花的清香。那么多的酒吧象一颗颗炸弹在城市中心爆了开来,升腾起人间的烟与火。
娇媚苗条的女人们说着奇怪的英语,高高坐在酒吧的一片红光里,她们回头对你笑,那样腼腆的笑让人错以为是良家女子偶尔出来纵情狂野。错落在各色酒吧间的店铺挂满了真假难辨的珠宝,珠宝有时和臭臭的海鲜摆在一起,仿制的名牌衣物和包袋在深深的纸板箱里堆成一座小山。人们走在大街上常常会遭到突袭,一些当地男人会突然在你面前抖出一本照片集,照片上是人体不同部位的纹身,因为看不见整个人,所以觉得那些身体都是死的,让人恶心。
还有一些高大华美的女人,她们走在街上,身上缀满了轻盈的羽毛和闪亮的珠片,她们看见女人不动声色,看见男人会绽放晴空万里的笑容,用羽毛轻轻扫过经过的男人的身体,然后发出低沉的笑声。她们是人妖,是这个国家悲哀的奇异,她们绽放得很艰难,凋谢得很仓促。还有毒品,它们的卖家潜藏在小巷里,大都是些矮小的男人,乌黑的头发湿嗒嗒地贴在头皮上,小小的黑色眼珠向你发来寻问。外国男人总是兴奋异常地走在大街上,他们都是诚实的孩子,毫不掩饰自己动物的欲望,并且管自己和伙伴叫做“性爱炮兵团”。在这个国度有很多女人和男人以出卖肉体为生,他们本该有的绝望和无奈早已在世世代代社会文化的传承下得到了缓解。
古老的湄公河把曼谷城切割成了东西半,在东面,城市的边缘处住着她,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清楚在城市中心每晚举行的醉生梦死的盛会,如果她看见了那里的女人和男人在竞相着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会惊得说不出话来,会跑回家里几夜都睡不着觉。
有些人生活在某个国家,却与这个国家不太相干,他们坚持过着另一种生活,住在自己搭建的理想城堡中,她的家庭就是这样的。她有一个富足的家庭,一直梦想成为自己母亲那样的女人。她的母亲受过高等教育,却心平气和,人淡如菊,母亲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与他结婚,并为他生养孩子,自结婚后便很少出门,每日在家与女佣一起料理家事,吃过饭是一定要午睡的,在丈夫和孩子归家前会换上美丽的衣服,亲自为他们开门,送上温暖的笑容,孩子在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必会嗅到一阵兰花香,那是她早上念经时熏上衣服的香。
在她18岁的时候,母亲成了一位寡妇,丧夫之痛并未让她放弃自己,她还是坚强地继续着从前的生活,固有的恬静成了家里一种无声的力量,于是这个家的每个成员都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在各自的生活里改变什么,一切照旧,只是他们对于母亲的爱更多了关怀与理解。父亲一生都爱着母亲,他对于妻子的爱甚至超出了对孩子们的爱,即便是在结婚30多年后,他还是会在每一次的公事旅行中为妻子寄上一张明信片,在明信片上像一个少年般写着漫无边际的话,但母亲懂得他的心。
他们是一个大家庭,因着母亲名字的第一个字母“S”,父亲给每个孩子起的名字首字母也都是“S”,她叫索罗米,是第六个孩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他们家的房子位于城市的最东边,在旅行者手里的地图上找不到他们住的那条小街。
他们家房子的周围很荒芜,有着稀稀落落的树木,还有一条废弃的铁路。房子被粉刷成琵琶色,三楼的阳台上常常飘满了洗干净的衣服,母亲房间里幽幽传出意大利歌剧。索罗米喜欢坐在房前的一棵菩提树下看夕阳在自家房子上移动的光影。她的生活与自己的兄弟姐妹无甚区别,他们一起去城里最好的私立学校上课,然后在高中毕业后去国外念大学。她17岁的时候就考入了加州大学的商业与广告艺术系,这朵南亚来的娇嫩的花朵以自己的性格魅力与才智赢得了师生的喜爱。人们很难描绘她的性格,她忽远忽近,即诚挚又扑朔迷离,她干净得如水晶般剔透,却深沉得象一口森林里的井。
她玩吉他,并且谱曲,常常坐在宿舍的阳台上自娱自乐;她写下每天的计划,并且及时地实现它们,你会发现在每一条计划后都会有个工整的“勾”;她并不多言,却善于在课堂上辩论;她生性宁静,却热衷参加与艺术有关的一切校活动;她腼腆而保守,却常被发现在学校的练功房里半裸着身体跳着芭蕾;她学习认真,但常常通宵坐在咖啡馆里和朋友聊天听音乐;她很柔和,却在派队上狂野地跳舞到天明;她常常一个人,但只要她愿意,会立马成为一个集体的中心人物。她把一切柔与刚,阴与阳完美地糅合在一起,没有人知道那是天赐还是多年练就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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