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纪念碑上都是些什么人物？

作为艺术项目“TRANSIT”的一部分，1999年春天，Alfred Escher雕像被从纪念碑基座上移走。 Keystone

公共场所的纪念碑其实具有高度的高度政治性，然而，这些纪念碑上的雕像通常是由封闭的专家委员会决定，现在是改变这种情况的时候了。社会上涌现许多声音，要求增加这一制度的透明度和新的纪念碑形式。

2019年的瑞士全国性妇女大罢工和2020年国际上的 “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也在瑞士唤起了针对纪念碑的反思。因为公共场合的纪念碑上缺少女性、有移民经历的人和有色人种的形象。

大多数的纪念碑基座上是铜铸或石刻的白人男性人物，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来代表瑞士进步、创新和成功的一直都是这些男人。然而有一点却被忽略了，他们的成功和财富往往都来自对原住民的剥削、养奴隶和促进奴隶交易等“劣迹”。 现在社会上涌现出各种提议，要求将这些雕像从公共空间转移到博物馆中；或者将这些雕像的含义重新加以注解，补充上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历史，或者对雕像上的人物予以彻底否定。

在这里，前市长Hans Waldmann的雕像被从纪念碑基座上移除，1999年的整个夏天，基座上一直是空的。 Keystone / Roger Doelly

2021年也是将瑞士女性获得选举权50周年作为标志的一年，许多学术会议以及媒体的报道和文章，如《新苏黎世报周日版》都进行了深入调查，得出的结果显示：“瑞士的博物馆中展示的艺术作品，约70%来自男性艺术家。如果一条街道以一个杰出人物的名字命名，那么十之八九是男人的名字；另一方面，女性在历史书籍中也基本不存在”。

很明显，我们现在需要一种更多样化的纪念碑文化。但是，怎样才能在处理那些公共场所现有的纪念碑时顾及到这种多样性？

谁来决定？而为什么没有公开的讨论呢？

那些瑞士公共空间中现有的纪念碑，如今基本上由市级和州级的纪念碑保护办公室负责-这也取决于纪念碑所承载的意义。因此，哪些建筑和设施将被受到保护成为官方认可的纪念碑文化的一部分，取决于纪念碑机构的专业能力，而且针对纪念碑的保护和修缮也没有展开任何相关公共讨论-甚至对那些有重大政治意义的纪念碑也是如此。

目前在苏黎世一个名为公共空间中的艺术(KiöR)的机构正在对26座人物纪念碑；历史学家Georg Kreis对约40座其他纪念碑进行审查，这种做法受到普遍欢迎，但是其中也涌现了许多问题：审查专家应该由谁来担当？应该向谁咨询？我们的社会应该怎样缅怀过去，是一个政治性很强的领域，而针对纪念碑为什么没有任何公众讨论？

目前，主要是针对纪念碑的维护和修缮进行了规范，就算是正在开展审查工作的公共空间中的艺术工作组，工作重点也是纪念碑的保护工作，目标是让纪念碑在那里站成永恒，除非有破损才有可能移除。那么是不是，只有通过运动才能将某个纪念碑快速移除？而这种破坏行为就像把手捂在伤口上，起不到实质作用-只能解决简单的占用公共空间问题。比如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女权主义一再要求为某些广场和街道更名，但未达到任何本质上的改变，这些要求很少会得到满足。

其实针对纪念碑的问题进行公众讨论和加入公众的参与都是可行和有益的。近些年来，许多城市和地区都积累了让民众参与决策的经验，无论是开展民调、圆桌会议还是研讨会；无论是做游戏还是组织散步；也无论是数字还是模拟形式，都可以。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些经验应用到公共纪念碑问题上呢？

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什么？

这里我们可以借鉴一下目前正在展开的有关盗来艺术品的“归还辩论”，艺术史学家 Bénédicte Savoy和经济学家 Felwine Sarr在这个辩论中非常成功地在公众中树立了“归还的态度”。

“移除的态度”或“补充的态度”作为讨论的题目可以是一个开启新纪念碑文化的起点，并在社会上那些过多或过少起代表作用人物之间建立一种新的关系理念：一种共同感和归属感。但这要建立在一个这样的前提下：在历史长河中一切都是在流动的，历史学家Achim Landwehr这样描述，他说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相互关联的，历史总是用现在的立场叙述出来的。因此，这样的历史概念会令人们对今天认定的纪念碑的永久性产生质疑。

要想拥有适应时代的纪念碑和缅怀文化，城市和地区都必须积极主动地在公众中建立一种新的关系理念，不要仅仅对纪念碑进行保护，还要更新。

从最近的一些动态上，可以看出瑞士的城市-尽管目前依然在犹豫不决，也仍然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固有想象中-但已开始对新的纪念碑模式产生了兴趣，例如纳沙泰尔市最近为完善Statue de Purys雕像而进行的招标，及苏黎世市公共空间中的种族主义组织开展的活动等。

一个具有时代感的缅怀文化需要以前的权力机构能放手；纳入更多的参与决策措施；增加整个决策过程的透明度。只有这样，才能让城市中的公共空间与现实结合起来，并将我们从错误理解的“遗产”观念中解脱出来，因为这样的观念建立在过去遗留的规则之上，被误认为是永恒的定理。

Keystone / Walter Bieri

现有纪念碑上的人物，应该补充说明他们的成就和生活中的真实情况，而那些也属于我们社会的一份子，却在公共空间中未被纪念，因此而埋没的人物代表：妇女、跨性别人士、有色人种，及那些政治禁忌人物，如强迫劳力或季节性工人等也应该成为纪念碑上的人物。要想拥有一个多样化的、相互交织的纪念碑和缅怀文化，必须将这些政治、法律、机构和文化中的 “其他人”加入进来。  

对于所有那些想为此做些事情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做些让人看得到的行为，具体哪些行为需要做些基础研究。但编辑松(Edit-a-Thons)或#aufschrei、#metoo和#blacklivesmatter等标签行动也值得参考，或许这些就是未来纪念碑文化的模板-它们带有可参与性、数字化、短暂和波动性等特征。

(译自德文：杨煦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