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的挫折：台灣為重返世衛組織苦尋出路

2021年5月，在台灣台北的自由廣場，台灣儀兵手持台灣國旗。當時島內新冠病例激增，台海局勢日益緊張。 Ceng Shou Yi / Nurphoto

在兩岸局勢持續緊張之際，87歲的台灣公共衛生外交官吳運東(Wu Yung Tung)仍堅持奔赴日內瓦，為推動台灣重返世界衛生組織(WHO)而發聲。然而，即便台灣在全球新冠疫情的應對表現備受讚譽，中國的反對態度仍可能令其爭取之路愈發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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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剛從台灣南部的醫學院畢業的吳運東滿懷興奮地收拾著行李-他正準備抓住一個難得的機會：前往日本進行為期六個月的醫學實習。

該實習機會由世界衛生組織於1970年安排，是當時作為成員的台灣所享有眾多福利之一。

「當時我真切地感受到世衛組織的善意，」吳運東身著深藍西裝，在台北市中華民國醫學會(TMA)會議室如此回憶。但他抵達台北不久，情況就急轉直下。

曾為世衛組織創始國之一的中華民國政府，自1949年國共內戰撤退至台灣後，仍保有組織成員資格。直到1972年，台北被逐出世衛，吳運東等醫護人員的國際進修機會隨之中斷。

吳運東是87歲的台灣公共衛生外交官。 SWI swissinfo.ch

儘管吳運東在醫療外交領域成績斐然、獲得台灣衛福部表彰，也曾擔任總統顧問，但其始終無法像其他資深醫療專家那樣與世衛組織展開深入合作。

台灣未能恢復其在總部設於日內瓦的公共衛生機構中的席位，該席位由中國取而代之，而中國聲稱對這一自治島嶼擁有主權。如今，儘管新冠疫情凸顯了全球合作與專業知識共享的迫切性，但台北重返世衛組織的努力仍面臨外交上的重重阻礙。

「中國不將台灣視為一個獨立國家，而是中國的一個省份，」總部位於美國的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的非常駐研究員宋文笛(Wen‑Ti Sung)表示，「他們希望確保台灣幾乎沒有機會獲得任何有實質意義的跨國代表資格。」

儘管如此，前中華民國醫學會會長吳運東仍投入超過20年，持續推動「重返世衛」運動。

他至今仍以台灣無任所大使(ambassadors-at-large)的身份定期前往日內瓦，推動這一目標。今年5月，在世界衛生組織的決策機構-世界衛生大會(WHA)召開期間，他再次造訪日內瓦。

「對政府與民眾而言，不能以觀察員或成員身份參與世衛是極不公平的。錯失機會也意味著無法獲得知識與合作，」他對瑞士資訊swissinfo.ch如是說。

台湾与世卫组织关系 SWI swissinfo.ch

最初影響

在吳運東年輕的時候，台灣仍需依賴世衛組織的醫療支援。 

「當時台灣的經濟和政府體系尚未達到一定水準，因此世衛組織的幫助……真的發揮了巨大作用，」他回憶道，並列舉了從結核病防控到生殖健康服務等多個領域的例子。 

台灣退出世衛後，失去了與國際公共衛生界深入交流的管道。眾多項目被迫中斷，一代醫療專家無法與國際同業合作。

台灣被排除於世衛之外的問題在「新冠」(COVID‑19)疫情時再次凸顯。

當時政府官員指責世衛組織拒絕提供資訊，危害民眾健康。

但世衛組織與中國都否認此指控，北京方面表示已為台灣提供所需資訊與協助。

世界衛生組織和中國政府均未回應置評請求。
 

台北方面進一步抗議，稱其與大陸的「新冠」病例數字並未分開統計，最初甚至使台灣的疫情看似較為嚴重。

“台灣可以提供幫助”

台北方面認為世衛錯失台灣專業經驗，特別是其廣受讚譽的疫情應對能力。台灣每10萬人死亡率低於韓國、日本和菲律賓，且未實施島內封鎖。 

台灣醫療體系全球排名靠前，在彭博社2020年「醫療效率指數」(Bloomberg 2020 Health Care Efficiency Index)中位列第3，部分歸功於其抗疫政策。 

台灣政府提出口號「台灣可以提供協助」(“Taiwan Can Help”)，強調其公共衛生領袖角色。

疫情期間，吳運東參與台灣衛福部主辦的線上論​​壇，邀請海外衛生官員共商防控經驗，並推動台灣重返世衛組織。他認為「作為島嶼身份更有利於檢驗不同隔離策略」。 

「台灣非常適合代表公共衛生活動，」吳運東說，「在公共衛生研究中，島嶼的隔離條件非常理想。」

他認為，不只「新冠」，早在2003年「非典」疫情就奠定了台灣應對緊急衛生事件的能力。 

「我們知道如何為未來做準備；如何應對未知疫情，」吳運東回憶擔任中華民國醫學會會長時在「非典」期間的經驗。

「30年前我們還需要世衛援助。如今我們變得強大了，」他總結，「我們可以雙向合作，既能貢獻，也能獲取有價值的資訊與動向。」

吳運東仍定期前往日內瓦，推動台灣重返世衛。 SWI swissinfo.ch

下一步

然而台灣爭取國際認同仍面臨重大挑戰。 

近年來，中國成功勸說了台北僅存的幾個邦交國中的一些，例如密克羅尼西亞的瑙魯島(island of Nauru in Micronesia)，放棄對台灣當局的外交承認。

台灣則以另類方式爭取國際支持，例如在日內瓦街頭駕駛裝飾有珍珠奶茶與半導體圖案的宣傳車，為自己爭取聲量。吳運東也協助在世衛大會期間組織專題研討會，凸顯台灣公共衛生實力，爭取國際認同。 

目前的局勢相比2009年至2016年期間是一種倒退-那段時間裡，中國曾允許台灣以觀察員身分參加世界衛生大會。

2009年起，世衛允許台灣以觀察員身分出席大會，而此時台灣則由被北京視為較友善的國民黨執政。2016年政權更迭後，觀察員資格再次被取消。「大陸希望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大西洋理事會的宋文笛表示。他還解釋說，北京如今甚至將觀察員身分視為可能導致台灣在日內瓦取得更大存在感的敲門磚。

更大的困難在前方  

宋文笛解釋：「觀察員或成員資格需要許多現有成員國的同意。這些國家多數與中國關係良好，不願冒犯北京，因此台灣難以贏得足夠支持。」

上月台灣再次提出加入世衛大會，提案再次遭到拒絕。

儘管形勢嚴峻，吳運東仍保持樂觀。「起初我們透過醫療專業人士來影響各國政府，現在我認為大多數國家已意識到台灣的重要性。」他還說：「當前的國際環境極為複雜，但我們必須通過這種方式取得突破。」

 (編輯：Antony Barrett/vm，編譯自英語：樊樺/gj，繁體校對：盧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