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瑞士承认过去对待游牧民族的做法属于犯罪

看过《巴黎圣母院》的人,都知道里面的女主角爱丝梅拉达是一个由吉普赛人带大的野性、自由、美丽的女子,而吉普赛其实是对生活在中欧和西欧的少数民族的统一贬称-他们是一个跨国的、以语言、文化和生活方式为纽带的群体,起源不详。他们普遍被认为是源自中世纪和近代早期欧洲社会中被边缘化的流动人口,受到歧视。1926-1973年瑞士曾针对他们采取同化措施,将他们的孩子送入孤儿院、寄养家庭或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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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联邦现在承认了曾经针对耶尼什人(吉普赛人的一个分支)的做法属于迫害人类的罪行。挪威和苏格兰目前仍在犹豫是否也要正视过去,而瑞士迈出这一步也用了数十年的时间。
瑞士国际法和刑法教授奥利弗·迪格尔曼(Oliver Diggelmann)在一份法律意见书中得出这样的结论-1926年-1973年期间,瑞士相关部门强制安置耶尼什(jenischen)家庭孩子的行为,构成了危害人类罪,而瑞士政府也接受了这一结论。
大约一年前,瑞士内政部委托迪格尔曼针对过去“将游牧民族耶尼什人的孩子从家中带走”的行为是否属于”种族灭绝”或”反人类罪”的行为进行评估。在此之前,曾有两个少数民族团体要求瑞士政府将这种做法定义为种族灭绝。
反人类罪
今年2月底,联邦委员会公布了这份评估报告,并接受将这一行为定义为反人类罪的结果。报告中指出,强行带走儿童和拆散家庭的意图必须被归类为反人类罪。然而,将其定性为“种族灭绝”却并未满足“残害肉体”的前提条件。
这份鉴定书中也强调,如果没有国家的支持,针对耶尼什人的迫害是难以实行的。
所以瑞士是最早承认过去针对这一游牧民族所采取的强硬措施属于危害人类罪的欧洲国家之一。
许多国家只是道歉

欧洲罗姆人(也称吉普赛人)基金会的内达·科鲁诺夫斯卡(Neda Korunovska)表示,经验表明,各国在承认自己的反吉普赛历史并做出补偿时,表现得非常迟疑。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杀害多达50万罗姆人和辛提人的“毁灭案”(罗姆语,Porajmos),直到1982年才被认定为种族灭绝罪。
科鲁诺夫斯卡继续说:”大多数国家仅限于进行官方道歉。即使犯罪事实清晰可查,也只在极少数情况下进行了经济赔偿。捷克共和国是为数不多的例外,该国自2022年以来一直在对1966年-1990年期间被强迫绝育的罗姆予以赔偿。
在游牧民族遭受同样对待的其他国家,相关受害人组织也对瑞士认可了这种行为属于犯罪表示欣慰。
挪威罗姆人组织Taternes Landsforening的秘书利兰·斯特恩(Lillan Støen)说,一个政府是仅仅道歉,还是承认这些行为是反人类犯罪行为,”差别很大”。因为反人类罪没有时效期限,犯罪者在几十年后仍可能被追究责任。
挪威的赔偿和道歉

挪威尚未将针对罗姆人的迫害归类为反人类罪,但或许有一天也会这样做。但挪威接受这段历史用了比瑞士更长的时间。瑞士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出现了第一批吉普赛人和辛提人自发成立的组织;而挪威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有了类似组织。在这些组织的推动和媒体报道的影响下,挪威才犹犹豫豫地开始接受这段历史并做出相应补偿。
1986年,瑞士联邦委员阿尔卑宏斯·艾格里(Alphons Egli)首次为联邦参与了”流浪儿童”运动(Kinder der Landstrasse)做出道歉。而挪威政府1998年才首次为罗姆人遭受的不公正待遇道歉。
两国随后都采取了经济补偿措施:在瑞士,议会于1988年和1992年批准了总额为1100万瑞郎(约合8800万人民币)的个人赔偿金-每位受害者最高可得到2万瑞郎。挪威也在2004年采取了类似措施。不过,每个受害者最多只能得到20’000克朗-相当于约1600瑞郎的补偿金。此外挪威还设立了一个集体赔偿项目基金,该基金资助了在格洛姆达尔斯博物馆举办的关于罗姆人历史和文化的Latjo Drom展览。
欧洲生活着1200万罗姆人(Romn:ja),是欧洲大陆最大的少数民族群体,这个非常特殊的人口群体因讲着共同的语言-罗姆语而联合在一起。绝大多数罗姆人不再过游牧式生活,但他们一直被大多数人视为在大篷车中生活的少数民族,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源于他们受迫害的历史。
在西欧和中欧生活了几个世纪的罗姆人自称为”辛提人”(Sinti:zze)。这一称呼在德国尤为常见。在挪威,自16世纪以来一直生活在那里的罗姆人自称为塔特尔(Tater)或罗姆尼(Romani),这是为了将自己与1856年废除奴隶制后从如今的罗马尼亚地区来到挪威的罗姆人区分开来。
旅行者(Traveller)和耶尼什人(Jenische)
居住在苏格兰和爱尔兰的以游牧群体自称为纳威肯(Nawken)或敏塞利(Mincéirí)。他们与罗姆人人没有血缘关系,讲自己的语言,但也被大多数社会视为”游牧民”,他们同样受到反吉普赛人的成见影响及受到歧视。
生活在瑞士以及邻国法国和德国的耶尼什人也是如此,他们也讲自己的语言。
两国还出版了相当全面的历史研究报告:2007年瑞士发布了3个研究成果报告;挪威则在2015年专门成立了塔特/罗姆尼委员会。
但一路走来并非一帆风顺,未遭质疑。例如,一些罗姆人组织,如Taternes Landsforening就表示,自2019年起,项目促进工作改由国家文化委员会负责了,在此之前,由少数民族成员负责分配相关文化基金会的资金,后来政府发现违规行为而收回了该基金会的管理权。
瑞士最近将针对这一群体采取的措施定为反人类罪的全过程也不完全顺利。左翼周刊《WOZ》公布,瑞士政府原本计划的官方道歉被取消。
取而代之的是,内政部长伊丽莎白·鲍姆-施奈德(Elisabeth Baume-Schneider)决定重复2013年的道歉-即向那些受到强制措施和儿童安置影响的人进行统一道歉,但道歉内容未提及辛提人遭受的具体迫害,一些受害者对此感到十分不满。
苏格兰:才刚刚开始正视过去
而与挪威和瑞士不同,苏格兰对强制安置儿童这段历史的重新评估仍处于起步阶段。
直到五年前,才有遭受孩子被强迫带走或所谓的”社会改造实验”(Tinker Experiments)的个别受害者出来要求官方对这段黑暗的历史做出道歉。2023年苏格兰政府才委托圣安德鲁斯大学开展一项研究项目,以正视这段过去。
然而,该项目的资金有限,而另一个收集和分析受影响者经历的研究项目的资金甚至被撤回。研究小组在报告中表示:”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这些政策的受害者现在仍然健在,他们的故事需要被倾听,也必须得到某种形式的补偿。”
林恩·塔米-康奈利博士(Dr Lynne Tammi-Connelly)也赞同这一观点,她是苏格兰游牧民族活动家之一,一直在为正视过去、道歉和经济赔偿而奔走。她告诉瑞士资讯SWI swissinfo.ch:”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属于过去,而是活在当下。”
2月底,这位活动家在网上公布了尚未发表的研究报告,引起了媒体的轰动。她的解释是,报告实际上已于 2024年9月完成,但政府却迟迟不予公布,她担心政府会删除报告中他们不喜欢的内容。
一位苏格兰议员今年2月告诉《泰晤士报》,政府正在与研究人员合作,但他们”尚未就最终版本达成一致”。这或许证明了苏格兰政府会对独立研究成果做动作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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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意义
苏格兰政府是否会承认过去的不公正行为并采取补偿措施目前尚不明确。即使有了那份科研报告,也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有结果-正如瑞士和挪威一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然而这对确保过去的错误不再重演以及更好地了解当今少数民族的生活状况有着重要的意义。欧洲罗姆人基金会的科鲁诺夫斯卡强调:”这里追溯的不是一个几个世纪前的政策。在当今罗姆人的意念中,”反吉普赛”的犯罪行为依然存在。
对于吉普赛人、旅行者和罗姆人来说,情况也是一样:那些经历过将儿童从父母身边带走、强制绝育和同化政策影响的人,今天仍然在承受这些苦果。创伤被代代相传,对国家机构的不信任也在这样传承。
科鲁诺夫斯卡说:”公众必须认识到,对罗姆人和其他群体的机构性、系统性迫害和歧视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有这样,才能在当今针对罗姆人的态度和政策上进行反思和深刻变革。”
您可以在这里了解有关瑞士罗姆人和辛提人历史的更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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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Benjamin von Wyl,编译自德文:杨煦冬/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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