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消融拉开序幕，中亚如何应对水资源短缺？
系列 全球冰川,
第3篇::
在过去的六年里，全球冰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融。2022年至2024年是世界冰川质量损失最为严重的三年。与此同时，中亚的帕米尔高原地区却拥有着全球范围内少数保持稳定，甚至还在持续增长的冰川。然而，最新研究表明，这种例外现象亦即将完结，而对于数百万依赖夏季冰川融水的民众来说，这样的趋势无疑意味着灾难性的后果。
中亚地区拥有不少海拔超过七千米的山峰，同时也是地球上一些最大冰原的所在之地。该地区将帕米尔高原以及兴都库什(Hindu Kush)一带的各个山脉囊括在内，是继北极地区和南极洲之后的全球第三大冰储备区，因此亦被称为“世界第三极”。
与极地冰盖不同的是，位于塔吉克斯坦境内帕米尔高原上的部分冰川似乎并未受到全球气温上升的影响。作为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塔吉克斯坦拥有的冰川数量高达14’000座左右。过去的三十年里，逾千座冰川虽从该国境内消失，但某些冰川却依旧保持稳定，甚至还出现了增长的情况。
然而，这种被称为“帕米尔-喀喇昆仑异常”(Pamir-Karakoram Anomaly)的例外现象如今却可能面临完结的命运。奥地利科学技术研究所(ISTA)的冰川学家弗朗西斯卡·佩利乔蒂(Francesca Pellicciotti)向瑞士资讯解释道：“这些极其特殊的冰川是世界上唯一保存完好的冰川。自二十一世纪初以来，其中部分冰川的体积甚至还呈现出了增长趋势。”
曾任职于瑞士联邦森林、雪和景观研究所(WSL)的佩利乔蒂透露，最新的观测结果却似乎表明，中亚地区的冰川如今也开始出现了消退的迹象。在瑞士机构的资助下，这位专家于2021年在塔吉克斯坦启动了一项研究。其研究成果已于今年9月被发表在了Nature旗下名为《通讯、地球与环境》(Communication Earth & Environment)的地球科学类期刊上。
对于中亚地区的人口和农作物而言，这些冰川是极其宝贵的淡水资源。尤其是在降水稀少的夏季月份期间，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事实上，该地区的冰川为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等国约八千万居民提供了淡水。
冰川、局部消融和全球影响
世界冰川监测服务中心(WGMS)负责收集和分析全球冰川的质量平衡、体积、范围和长度数据。该机构成立于1986年，总部位于瑞士苏黎世大学，在全球40多个国家中设有国家通讯员网络。
值此2025国际冰川保护年之际，瑞士资讯与部分国家通讯员取得了联系，以便了解他们所在地区的冰川状况、冰川消融带来的后果以及当地政府采取的适应策略。
冰川增长的异常现象将不复存在？
佩利乔蒂在塔吉克斯坦开展的研究旨在监测冰川体积的演变，并找出部分冰川在全球变暖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增长的背后原因。
一些研究发现，下坡风在这类异常现象的形成过程中发挥出了不容小觑的作用。下坡风，亦即那些在较大且较为陡峭的冰川斜坡上形成的寒流，可降低冰川上方的气温，从而有效减缓冰川的消融速度。
佩利乔蒂的国际研究团队对帕米尔高原西北部克孜勒苏(Kizilsu)盆地地区一处冰川的演变进行了调研。通过对降雪量、质量平衡和水资源的直接实地测量，并结合一系列模拟实验，研究团队得以对目标冰川从1999年-2023年这段时期之内表现出的具体变化进行重建。
佩利乔蒂表示：“我们在研究该冰川的过程中留意到， 2018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正是自那一年起，该冰川的体积开始逐渐缩小。”
此前，卫星数据已经从区域层面上显示了这方面的迹象。然而，由奥地利科学技术研究所主导进行的调研却敲定了导致目标冰川消融的一个可能因素，亦即降雪量的显著下降引发了冰川积雪的大幅减少。
佩利乔蒂强调，不论是针对上述目标冰川，还是针对中亚地区的其它冰川，研究人员可实施的监测都相当有限。尤其是在1991年前苏联解体之后，这种操作上的限制更为明显。这种情况使人们难以就帕米尔-喀喇昆仑异常现象的终结得出明确的结论。这位专家指出：“我们至今仍无法完全确定，2018年开始的消融现象究竟是一种注定持久的演变趋势抑或是一种短期内的自然波动。”
目前，佩利乔蒂和她的团队已为此次研究项目制定出了下一个目标，亦即将历史重建工作的范围拓展至上世纪70年代，并同时对目标冰川的未来演变进行模拟。这位专家表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临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而这无疑将对中亚地区的其它冰川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海拔4600米以下再无冰川？
在一个冰川消融速度日益加速的地区中，“帕米尔-喀喇昆仑异常”这类独特现象实属罕见。在从乌兹别克斯坦延伸至中国的天山山脉之上，冰川消融的速度惊人地达到了全球平均水平的四倍之多。
作为中亚应用地球科学研究所(CAIAG)负责人以及世界冰川监测服务中心(总部位于瑞士)的国家通讯员，雷斯库尔·乌苏巴利耶夫(Ryskul Usubaliev)表示，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吉尔吉斯斯坦的冰层总面积减少了约16%。而截至2050年，这一比例甚至还可能上升至50%。此外，在海拔低于4500至4600米的山脊之上，冰川预计将彻底消失。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中亚开展冰川监测
中亚地区的主要河流系统依赖季节性冰雪融水提供水源补给，因此，冰冻圈的不断缩小在该地区引发了担忧，而冰川急剧消融以及随之形成的冰川湖泊对山区居民构成了严重威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在该地区开展多个项目，帮助监测这些变化情况，并为脆弱社区提供适应性策略支持。
在为期五年的“减少中亚地区人口在不断变化的气候中面对冰湖溃决洪灾的脆弱性”项目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在建立预警系统，以提醒民众注意防范任何迫在眉睫的威胁。另一个项目致力于使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国家分享其监测冰冻圈方面的经验，包括有关冰川融化对供水影响的信息。这些知识将有助于制定适应气候变化的国家和地区战略。该项目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水文计划框架下，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和全球环境基金合作实施。
资料来源：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值得一提的是，大气变暖和降雪减少并非冰川消融的唯一诱因。事实上，沉积在冰川表面的一些物质，譬如来自中亚沙漠和干旱地区的尘土，也会导致冰川的融化。这些沉积物会降低冰层反射太阳光线的能力，从而增加冰川自身对热量的吸收。
水资源短缺可能加剧跨境冲突
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冰川滋养着阿姆河(Amu Darya)和锡尔河(Syr Darya)这两条中亚的主要河流。这两条河流是这一地区的主要水资源来源，对当地的农作物灌溉以及水力发电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
根据今年5月发布的《联合国世界水资源发展报告》(WWDR)，气候变化、集约化农业以及人口增长等因素均可能会加剧中亚下游国家的水资源短缺。
乌苏巴利耶夫在2024年的一次采访中解释道，冰川消融对生态、水资源储备以及经济都会产生直接影响。然而，即使冰川有朝一日会永久消失，河流也不会就此干涸。同时，降雨和融雪等其它自然过程也会持续对河流进行灌溉，尽管在程度上不及冰川消融带来的淡水补给量。
水资源的短缺可能会进一步加剧跨境冲突。包括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在内的上游国家想将人工水库蓄满，以便发电和在冬季为房屋供暖。与之相反的是，以乌兹别克斯坦为代表的下游国家需要淡水来灌溉农田以及大量的棉花作物。因此，冰川融水的减少可能会危及到和水资源管理相关的跨境协议。
人工冰川抑或人工水库？
近年来，为了解决水资源短缺的问题，中亚地区的工程专家们和非政府组织展开了一系列人工冰川试验。借助这些人工冰川，人们可以在冬季将淡水资源储存起来，然后在夏季期间再将储备水慢慢释放出来。
人工冰川试验的原理在于将山泉产生的淡水通过地下管道输送到地势较低的地区。在这些地区，泉水涌出地面后经过冻结形成冰层堆积。截至目前，吉尔吉斯斯坦已经通过这类操作建造出了30多座人工冰川。
弗朗西斯卡·佩利乔蒂认为，这种相对简单且成本低廉的办法或许可以在小范围内应对水资源短缺的难题。这位专家同时表示：“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将水储存在人工水库中是更为明智有效的解决方案。”
目前，中亚各国政府正在积极修建新的人工水库，而仅吉尔吉斯斯坦一国就计划于2028年年底之前完成一百多个人工水库的建造。与此同时，在中亚的上游地区，乌兹别克斯坦等国正在联合国和欧盟的支持下进行更为高效的灌溉系统试验。
这些举措以及其它类似研究项目的共同目标在于收集并节约使用每一分宝贵的淡水资源。事实上，这也是整个中亚地区眼下面临的最大挑战。
(编辑：Gabe Bullard/Vdv，编译自意大利文：Aikens Jun/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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